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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回風(fēng)

第五章 灰色薄云

長夜回風(fēng) 漠北煙河 3 2024-11-17 22:40:42

  自阿娘也倒下后,肉包作為一個不足八歲的小孩,失去了與所有同齡伙伴的正常關(guān)系。雖然到現(xiàn)在都沒有請到一個能為阿娘醫(yī)治的大夫,但是每一位出診的大夫都得給出診費用,家里的錢已經(jīng)花得差不多了,他必須出門賺錢才能維持接下來的溫飽,他再也沒有時間與巷子里的小伙伴們一同玩耍。

  每天早上,他踏著清晨的露水出門,伙伴們應(yīng)該還在睡夢中,每天傍晚,他拎著卡在菜市收攤前低價購入的被挑揀剩下的菜回家,小伙伴們已經(jīng)坐在香噴噴的飯桌前吃者晚餐了。他們明明生活在一個世界,但卻再也不同頻了。唯一有交集的,只有在小伙伴們拿著家里大人交給他們的食物遞給他的時刻,他們望向他的目光多了憐憫,連與他相處的方式都變得小心翼翼,輕輕地拍拍他的背,然后又轉(zhuǎn)身離開,獨留他一人在黑暗中掙扎。

  他感謝所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憐憫的目光,他們每一個人都力所能及地幫助了他,會幫他打聽城里有哪些好大夫,會給他帶來自己做不出來的香噴噴的家常菜,這些人的善意點綴了他向前望去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道路。但他依然只能一個人向前爬,究竟還有多久才能看到一點希望?肉包不知道。他原本生活在與其他同齡人一般,既有阿爹疼又有阿娘愛的溫馨世界,曾經(jīng)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世界本該就是這個樣子,但他親身經(jīng)歷了世界的崩塌。

  所以,這些點綴了艱難生活的善意會一直存在嗎?它們是不是也會在某一個瞬間就消失地?zé)o影無蹤呢?肉包不敢想,也不愿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接受著他人遞過來的善意,然后心里焦急地給自己規(guī)劃善意消失后的生活,千方百計地找法子賺錢。

  他望著正抱著兩袋米面呼哧呼哧地往里走的木回風(fēng),心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感覺。“她們眼里沒有憐憫與同情,她們看我的眼神好熟悉,和以前的小伙伴的目光一樣,是看向同伴的眼神。”

  肉包的這些想法是在一瞬間產(chǎn)生的,時間緊迫,阿娘還等著他去照顧,所以他飛快地做出相信自己直覺的決定,挪開腳讓段洛笙也走了進來,然后就顧不上招呼木回風(fēng)和段洛笙,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二樓,進入阿娘的房間。

  沈心蓮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睜開眼了,臉上只能依稀地從起皮的嘴角下看到一點血色,原本紅潤飽滿的臉頰如今只剩下干枯的皮包骨,凸起的顴骨上是一雙緊閉的眼睛。

  肉包每天都會扶阿娘起來,掰開阿娘的嘴,一點一點地用勺子喂些肉湯,然后用手指探出阿娘的鼻息才能安心。現(xiàn)在,他又探到了阿娘平穩(wěn)的鼻息,如同一個中毒的人得到了暫緩的解藥,暫時解除了毒發(fā)的危機。但他的心依然不敢放松,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危險依然蟄伏于此,若沒再不找到真正治愈阿娘的方法,那么死亡終究會降臨在阿娘的身上。

  “只要能治好阿娘,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肉包心想,手輕輕地將被子給給阿娘拈好,即使被子根本不可能被抖開,但他還是習(xí)慣性地做著這個動作,就像阿娘還未陷入昏迷一般。

  “扣扣”敲門聲響起,肉包走進來時,因為心急,沒有關(guān)門。他望向聲音的來處,看見木回風(fēng)正敲著右邊敞開的木門往里瞧。

  “那個,我們可以進來看看心蓮阿姨的情況嗎?”木回風(fēng)看見肉包望過來的目光,指著自己說:“我可能看出了一些問題,但現(xiàn)在還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想要仔細看看。”

  肉包目前已經(jīng)把能請得到的大夫都請了一遍,現(xiàn)在正在攢去道觀里請驅(qū)邪符的錢。

  木回風(fēng)雖然頂著一張二十多歲的臉,但眼神卻是涉世未深的樣子,看起來不比“一張驅(qū)邪符”更靠譜。但肉包看著木回風(fēng)清澈又期待的眼神,他確定木回風(fēng)沒有什么壞心思,請木回風(fēng)試試也沒壞處,如果沒效果,他再去請驅(qū)邪符好了。這樣想著,肉包向木回風(fēng)和段洛笙的方向點了點頭,請她們進來。

  木回風(fēng)走到沈心蓮床邊站定,看清了剛剛從遠處就十分顯眼的灰色細線,摸著下巴思考:“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它為什么會升到天上去變成像云朵一樣的東西?”

  段洛笙沒有打擾木回風(fēng)的思考,而是蹲下來摸了摸肉包的腦袋,問:“可以和我說說心蓮阿姨在生病后說過那些你覺得與往常不同的話嗎?”

  肉包點了點頭,在腦袋中理了理思路,正準備開口說時,不遠處就傳來了木回風(fēng)咚一聲倒地的聲音。

  木回風(fēng)從睡夢中醒來,入眼便是紫色的床簾,她記得如歸客棧的床簾是藍色的才對,怎么換成紫色的了?

  “不對,我剛剛明明在肉包家!發(fā)生了什么?這是哪兒?”木回風(fēng)回過神來,猛地從床上坐起,環(huán)顧四周。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漫進,鋪滿了整個屋子,連同人心也被照得亮堂堂的,好心情油然而生。

  木回風(fēng)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卻發(fā)現(xiàn)擺在床邊的鞋子只有七八歲小孩兒的大小。她狐疑地伸出手腳來看,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也變成了小孩兒的模樣。

  “行吧,小孩兒就小孩兒吧。只要我的智慧沒有倒退,變成小孩兒那不是多賺了幾年的壽命,是好事啊!”既來之則安之,木回風(fēng)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身體變成小孩兒的事實。

  “變成小孩的事先不管。現(xiàn)在必須弄清楚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木回風(fēng)一邊下床穿鞋一邊理清思路。

  “我記得在來到這里的最后一個動作是我伸手碰了一下那些灰色的細線。很可能和那些灰色細線有關(guān)。”思及此,木回風(fēng)就開始在房間四處走動,想在這里找到與灰色細線相似的東西。

  原本在床上還沒什么感覺,可一旦站在了地上,木回風(fēng)的視野就比平時矮了一半,搜尋的大半視線都被屋內(nèi)的桌椅擋住,使得木回風(fēng)不禁感嘆:“還是長大的身體好啊!起碼視線可以望得又高又遠,只要一眼就可以將這屋子看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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