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大會對篤小光來說只是一次覺察生活環境的契機,游戲之外,他也沒有放棄對周邊隨處可見的反光物的觀察和記錄。
此前,篤小光和所有在這座城出生、成長的大部分人一樣,對瀾城處處可見的銀白反光物習以為常,視而不見。
是捉迷藏大會讓他發現了反光物的特別作用——忠實地照見每一個人的身影。
沒錯,那時的篤小光還是個天真的小朋友,他認為人們在反光物面前自然應當是人人平等的。
無處不在的反光物將整座瀾城織成一面無形的鏡子,平等地令所有人無所遁形,卻也在無形中令瀾城人養成了光明磊落的美好品質。
只是,如今的篤小光早就不是當初天真的懵懂赤子了。
長大后,他憑著平日對反光物的觀察和極高的悟性,順利通過暗影衛的選拔,在暗影衛瀾城分部擔任稽查衛一職。
直到報道的那一天,他才驚訝地發現,在這座光明磊落得令他情不自禁地引以為傲的城池中,竟能有暗影衛衙署如此藏頭露尾的地方。
暗影衛瀾城分部的衙署在地面僅有一米見方,矮矮地隱匿在城北的樹林里,活像口沒有生氣的棺材。
內部不見天日、必須依靠一種名為電燈泡的東西才能視物的地下才是暗影衛真正的老家。暗渠如蛛網般在地下部開,延伸入家家戶戶的門戶里,神不知鬼不覺地伸出觸角。
初次報道的篤小光見到暗影衛地下面目的瞬間,聽到了靈魂深處信仰撕裂的聲音。
他在這座城內公共與居民建筑物幾乎全都亮如明鏡的城池中,在身上這件使自己免于顯形的斗篷下,感受到表里不一的巨大反差。
暗影衛在瀾城百姓的心中一直是保家衛國的英雄角色,這也是篤小光從小就立志加入暗影衛的原因。
但真正站上了暗影衛的位置后,他才發現暗影衛真正的職責是監察一切可能導致社會動蕩的因素,維持社會穩定運行。
這也確實是一項重要的職責,篤小光剛入職時常常這樣安慰自己,認真執行每一個上級分配下來的任務。
“但......”篤小光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隨后又猛地往肺里灌上一口初春不冷不熱的空氣,起身向逐漸走遠的段洛笙和江楓追去。
“我應該慶幸自己是負責監察的暗影衛,是負責捉人的‘鬼’。”
“而不是那些被監察的純白羊羔。”
連篤小光自己也沒察覺,這話幾乎成了他近幾年的口頭禪,并且在近日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段洛笙和江楓在長樂街與自在街交接的十字路口分開,各自散去。
篤小光在后頭看著兩人南轅北轍的方向,左腳絆右腳地在原地打轉。
不過很快,篤小光就一邊念叨著“江楓算自己人,沒有必要追”一邊飛快地攀上屋頂,綴上了段洛笙的腳步。
另一邊,江楓自與段洛笙分開后又在大街小巷里謹慎地拐出七八十個彎后,從兜里掏出隱身斗篷輕而易舉地消失在無處不在的反光鏡中,揣著懷里的兩個令牌向城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