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雨也是下的斷斷續續。漢水南岸晴空萬里,漢水北岸則是愁云滿布。一條江兩岸是兩種不同的景色。
興元府南鄭城,川北的中心樞紐。整座城沿著漢水筑建。南鄭城是典型的宋朝邊城。擁有三重防御體系:最外層是一道護城河,通過吊橋出入,吊橋對面是一面羊馬墻,羊馬墻后面便是甕城,甕城后面方是城樓。不過,由于南鄭城戰爭不斷,城樓多有損害,實際上僅剩南城北城兩個城樓。南鄭城也不愧是利州路少有的一座堅城。
此時占據南鄭城的叛軍首領名叫張遠。曾是興元府御前軍的副統制。祖上是跟隨吳家兄弟征戰的沙場的西軍子弟。到了這一代,忠勇已經忘記了是什么模樣,但憑借祖蔭起來的跋扈卻是與日俱增。
在看到桂如淵的四川法度后,因為自己侵占了大量軍田,又兼各種領空餉,虛報兵數,又是漢中城外碼頭的實際上的占有者。可以說是南鄭城一霸。加上他有氣力,赤手空拳下,百十人不得近前,端是武藝了得。
因為害怕桂如淵查出和檢發。張遠聽從了任福等人的誘導,集結了南鄭城大部分兵力作亂。本來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料被來自下游的湖北軍來了一個下馬威。
張遠站在甕城,眼睛盯著城外的湖北軍一動不動。此時城內不斷傳來謠言,說道,一支宋軍潛入城內,正在向南城挺進。張遠剛開始還不相信,但看著包圍子城的彭亨狼狽的走過來。張遠心中頓時有些慌了。只見他顫抖的抓住彭亨的兩肩問道:“城內真有大股官軍。”
彭亨沒好氣看了他一眼,但念在他也是同伙的份上,還是說道:“是某大意了,但如今也就曹世雄那廝在興風作浪,俺等只要安心守住城池,等待金國大軍。這番宵小掀不起什么風浪。”
聽完彭亨這么一說,張遠暫時松了一口氣。二人來到甕城查看情況,只見城外的官軍正依水結寨,作圍城準備。
“彭統制,你說金國真會出兵么?都好幾日了,北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張遠心中有些顧慮說道。
“張統制請安心,如今利州大大小小城池都被我等控制。太白路艱難,大軍通過尚需時日,稍等幾日定有捷報傳來。”
“望彭統制所說的話能成真。”二人站在甕城觀望多時,見湖北軍依然沒有動靜,二人深感無聊。便回去城樓歇息。
子城東門。
桂如淵和曹友萬緩緩從里面走出來,踩著門口的青石路,桂如淵使勁跺了下腳,以泄這幾日圍困之苦。
“如今叛軍尚不知會不會再來相攻,不過大帥算是暫時安全了,某已經殺退幾波叛軍。”曹世雄稟道。
“人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世雄啊,今天你算是立了一大功啊。”
“全賴曹干事謀劃,某實無什么功績。”曹世雄謙讓道。
“大帥,雖然我等暫時安全了,然而城內還有不少叛軍。這依然是個隱患。還需另良策。”曹友萬并沒有因為解圍而高興,反而依然勸諫道。
“大帥,末將給大帥送份禮物。”曹世雄笑咧咧道。隨后吹了聲口哨。只見東面跑過來了一支軍隊。約莫數百人。
“這是?”桂如淵不解道。
“大帥,這些都是被叛黨脅迫的官軍。末將已經跟他們許諾,只要投降,就饒他們一命。請大帥饒恕末將擅自主張。”
“哪里哪里。非常時期行非常之策。如今軍勢復盛,本帥高興都來不及呢。”桂如淵笑道。
“只是這城內到底還有多少叛軍?”
眾人聽完,搖了搖頭。
“小人知道。”只見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士兵喊道。
“你知道?趕緊說!”曹世雄氣洶洶道。
那士兵低頭跪在地上道:“小人是城內選鋒軍,小人之前在城上駐防聽到,有個點卯的都頭道這城中約有五千人。約有一千人圍攻子城。此番大帥出城加上城外官軍攻殺,小人預計不足三千人之數。”
“三千人?”眾人聽完,吸了口涼氣。三千人雖少,但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
“這三千人是如何駐防?你可知曉?”曹友萬問道。
“曉得曉得,三千人有兩千人守著南門,其他均在其他三門駐守。”
“也就是說,除了南門,其他三門如今守備都十分虛弱?”桂如淵不禁說道。
“正是這個道理。大帥,如今敵情已知,我等不如走北門,占據城樓,與城外援軍聯系呼應。”
“城北守門都頭跟小人同村,小人愿為勸降這廝。”
“好,此事若成,必定重重有賞。”桂如淵說道。
那個士兵走后,其余人也開始準備,雖然南城不會派兵過來,但依然要謹慎。
以曹世雄為前隊,這數百人朝著城北進發。
城北守城的頭目在一番勸降后,自思沒有實力對抗咬了咬牙,殺了幾個強硬派將領,獻門投降。北門已定。
此情此景,曹友萬嘆道:“昔日強健西軍怎么就墮落如此。”
僅僅一百多年,當年南撤的西軍早已不復昔日之勇,已失去其實。
北門守軍約有兩百人,加上之前被曹世雄降伏的降兵已有近千人之數。可以說,雖然戰斗力堪憂,但是單論守住,還是綽綽有余。聽聞北城投降后,東西兩門的守軍開始揣揣不安,不過這兩個門的守將均是和張遠一樣,都是強硬派,在殺掉幾個勸降士兵后,自覺后路已斷。開始往北門方向做好防御準備,以備北門官軍進攻。
殊不知,桂如淵并沒有“乘勝進攻”。而是命人兜一大圈去跟城南的湖北軍聯系。
“什么?北門失守了?”
“完了完了。”張遠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喃喃自語。
彭亨則是面無表情,然鵝眼神更加猙獰。
“要不?投降吧。彭統制。”張遠終于還是說了這句話。
“什么?投降?如今吾等可是有叛逆大罪在身,你這廝還覺得桂老兒會饒了吾等?”彭亨受夠了這個孬種,終于爆發,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