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輝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陣晃動驚醒。睜眼就看到陳曦……不，是兩條穿著秋褲的大長腿，正從上鋪下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李輝只好扭過頭繼續裝睡。
“不用裝了，醒了就起床吧?！?p> “??！哦……”
原來已經被發現，更尷尬了。
陳曦披上羽絨服，走到對面陳鑫的床邊，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快點起床，第一天上班別遲到?！?p> 陳鑫不耐煩地扯回被子，“知道啦！在家上學天天掀被子，到外面還這樣！就不能對你親弟弟好一點？”
李輝從小就特別羨慕別人家那個有個姐姐的孩子，可惜爸媽只給生個了弟弟。趁著陳曦進衛生間洗漱的工夫，李輝趕緊起來穿好衣服。
在陳曦姐姐的監督下，老大難的陳鑫七點剛過就已經收拾好，準備下樓了。
李輝開玩笑說：“果然，曦姐才是“遲來大師”的克星。”陳鑫朝李輝空踹了一腳。“出了學校不許再提哥的名號?！比擞姓f有笑地往樓下走著。
陳曦和陳鑫姐弟倆一道，在對面站臺上等廠里的班車。
李輝騎自行車正好和他們反方向出發。他慢悠悠地往前蹬著，一想到以后要在那樣的環境中干活，一路上都沒什么興致。
“不就是這里嗎？”李輝一個急剎停在路邊。感覺沒騎一會，竟然就到了。
這個時候，正好趕上上班高峰，廠里人還挺多?？粗习嗟墓と藗冇姓f有笑，李輝心中突然覺得寬慰了許多。
陸陸續續，昨天招的新員工也來了有十多個。又等了沒一會，小姜也到了，依舊是一絲不茍的精致妝容，手上還拎著一只黑色小皮包。
“就你們幾個到了啊，還有其他人嗎？”小姜自己也清楚，只是明知故問罷了?！八懔?，不等了，我先帶你們去辦公室辦入職手續吧?！?p> 李輝和大家一起，跟著小姜進了一間不大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布置很隨意?？繅α⒅鴰讉€鐵皮文件柜，里面塞滿了大大小小各種顏色的文件夾。幾張不同款式、顏色不一的辦公桌就那么胡亂地拼在一起。亮眼的是，每個工位上竟然每人標配一臺IMAC一體機？！
小姜麻利地辦完登記手續，電話通知生產部門過來帶人。打完電話沒幾分鐘，一個臉長得像塊黑炭頭似的家伙就吹著口哨跑了進來。
“就這幾個人??？”黑炭頭進門一臉失望。
小姜遞過一份員工名單：“這里一共16個人。你先帶去，來人了再分給你們?！?p> 小姜起身指了指黑炭頭說：“這是牛主任，一會他會給你們分配工作，以后工作中遇到什么問題直接找他就可以了。當然，如果有什么困難，也還可以過來找我，我也會幫大家的?！?p> “好了吧？好了就跟我走。”黑炭頭站在門口踮著腳，已經有點不耐煩。
黑炭頭把李輝一眾十幾個人帶到車間，打散，每條線分了幾個。李輝和另外三個人一起被分配到靠最里面的一條線。
這條線緊挨著機加工車間，噪音特別大，空氣中還有一股的機械油混著皂化液的味道。幸運的是，黑炭頭給李輝分的活很輕松——封紙箱。
黑炭頭示范了幾個，“就這樣，工字封箱，把箱底封好，扔過去。”
啪！一個封好的紙箱被黑炭頭扔在對面地上。
“簡單吧?！焙谔款^把手中的封箱器丟給李輝。
李輝點點頭接過封箱器，照著黑炭頭示范的方法干起來。
不同的是，李輝都是先把封好的紙箱整齊地碼在身邊，再搬到對面放好?？粗厣戏e累的幾堆散亂紙箱，他又順手都給歸整碼好。
“你在搞什么呢？”
李輝看著被自己歸整一齊的杰作，正得意，黑炭頭突然出現在身后。
“誰讓你停下來的？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停得耽誤多少產量？一會后面來不及了！”
李輝扭頭掃了眼身后，裝成品的工友都在忙活，并沒有斷料。
而且明明這里堆了這么多封好的箱子，黑炭頭這不是掙著眼睛說瞎話嘛！
他心里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只能快步回到工位繼續干活。黑炭頭就站在旁邊盯著。
還沒封沒幾個，黑炭頭突然又嚷嚷起來?！翱禳c，快點，動作快點！你這么慢還想不想要工資？”
李輝被黑炭頭這么一催，手上反而亂了起來，一連幾遍也沒把膠帶封上。
黑炭頭搖了搖頭，“你不行啊，小鬼?！闭f完轉身走了。
李輝覺得心中憋屈。他把手上的紙箱狠狠地扔向對面?！皣W啦啦！”剛才碼好的紙箱倒了大半。
黑炭頭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眼，把手往牛仔褲屁股口袋一插，竟然沒事人似的走遠了。
又忙活了好一陣子，李輝突然覺得有點內急。放眼車間沒看到黑炭頭的影子。沒辦法，他只好憋著，繼續干活，只是動作上慢了許多。
“怎么了？”黑炭頭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在身后。
李輝被冷不防嚇得一驚，尿意更急。
“報告主任，我要請假……”李輝手捂肚子，看著黑炭頭。“我想去上廁所?！?p> “哈！哈哈哈……”身后爆出一陣大笑。
“老子還管你拉屎放屁？”黑炭頭也想笑，但是忍了回去。“上班第一天，活沒干幾個，就知道往廁所跑！快滾！”
李輝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往外跑。整個廠區就一個公廁，走過去都要走幾分鐘，很不方便。
李輝在蹲在廁所里，越想越不爽。就想著給陳鑫發了條短信聊聊。“忙不？你那邊怎么樣？”
陳鑫立即就回了過來?！伴e得蛋疼呢！”
李輝正打著字，陳鑫又緊跟著來一了條。“看來你也不忙啊??？”
李輝回了句。“不忙？我都快原地爆炸了。哥現在是占用辦“大事”的時間給你發的信息?！?p> “滾，趕緊辦你的大事去！”陳鑫甩了句過來就不再回了。
李輝怕出來久了被黑炭頭罵，沖完水起身就要跑。推開門，卻看見有兩個人堵在廁所門口，兩人一高一胖，眼睛正直定定地盯著他。“兄弟，你終于出來了??？”高個子吐了個煙圈，掂著腿說。
李輝正發懵，心想是得罪誰了嗎？黑炭頭也不至于吧？眼見著不好惹，只能裝愣，他沖著二人點點頭。“兩位大哥好啊?！?p> “嘿！哈哈！”兩人突然都笑了起來?！靶」?，新來的吧？”
李輝一聽，松了口氣說：“是啊。唉！嚇我一跳?！?p> 李輝不知道兩人來路，他既不想惹這樣的人，也不想認識這樣的人。說完就要往外走。
“這么急干嘛？來來來，抽支煙再走?！背闊煹氖莞邆€手中遞著煙擋住李輝?！巴嬉粫?。上班著什么急啊?！?p> 李輝拒絕說：“我不會抽煙?！?p> 胖胖的家伙馬上掏出打火機。“點上，不抽煙怎么交朋友啊？對不對?！蓖炅私o自己也點了一支。
兩人不由分說，硬給李輝塞了支長咀利群?！霸谀膫€組上啊？”
哪個組？這倒是真給李輝問住了。他想了想說：“我們主任姓牛，長得黑黑的。”
“老牛??？你在他組上？”兩人都來了興致。
李輝不清楚什么情況，只覺得當下的氣氛好像變歡樂了。
兩人又說：“不用怕他！盡管多玩會?！?p> 李輝好不容易挨到一支煙抽完。見眼前的兩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說：“兩位大哥，你們先玩著，我得先回去干活了。”
李輝出來這么久，已經做好回去挨罵的心理準備。然而，到了車間卻并沒有看到黑炭頭。
正慶幸，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嚷了起來?！澳憬欣钶x！是吧？”
回頭一看，黑炭頭正拉著個液壓車，上面放著滿滿一托盤新紙箱，朝這邊過來。
“我不管你小子怎么躲。今天的活都在這，干不完不許下班?！焙谔款^和李輝差不多高，站在李輝面前，眼睛瞪著他。說話時，吐沫星子全噴在李輝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