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鎮外一處僻靜小居,此處林木環繞,怪崖掩映,實在是難得的清凈地。
小居外的草亭,陸山與一蘆坐而論道。
陸山闡述對于道學的一些心得,這個世界的道家講究借假修真,取自然之性補全人之惡根,如此以達天人之境。
陸山卻覺得萬物負陰抱陽,生生化化,應當順其自然之理,不應過度掠取外在物質。
一蘆大師對于陸山的道理不置可否,他認為陸山過于糾結理而忘卻心。
天地萬物,無有善惡上下之別,只是人心強加于事物本身。
心無外物,則人心即是天心,如此自成天地宇宙。
不得不說,一蘆大師佛法高深,他讓陸山的心靈打開一道窗戶,讓他看見更為廣闊的天空。
一蘆大師與陸山論道七日,渴時飲亭外山泉,饑時便摘田中瓜果。
七日論道結束,陸山開始請教武學上的道理。
一蘆沒有直白的講述武學之道,而是先陸山講述他當年學武的心理過程。
由此深入簡出,深奧的武學之道一點便透。
陸山只覺如醍醐灌頂一般,往日一些無法深究的問題全部迎刃而解。
一蘆于三十而立之年成就大周天,其后兩年橫行云府西北一帶,又兩年歸隱山林參禪悟道。
他在武學一道上絕對是高屋建瓴,陸山能得一蘆教導,一些空白逐漸被填補。
半月時間好似眨眼就過去了,陸山都快忘了與桑仲的約定。
他現在覺得每日與一蘆談道論武,遠遠比所謂的第二考重要。
半月后的一個艷陽天,陸山與一蘆來到肆活居。
這肆活居是樂平鎮有名的煙花地,日夜燈火不絕,常為當地士子豪客所愛。
當陸山與一蘆來到肆活居前,這里圍著許多江湖客,他們在肆活居再打量著,似乎這里發生了不得的事。
“采花盜桑仲已死,他的頭就掛在溫泉池外。”
突然肆活居中沖出一人,乃一少年俠客,他高舉連鞘長劍興奮喊道。
“誰殺了采花盜?”一江湖刀客問道。
“這里有字!這里有字!”又有一壯漢從居中而出,懷中抱有一石碑。
這壯漢天生神力,硬是扛著石碑走出門廊,眾人看到碑上幾個大字,紛紛大驚失色。
“殺人者,妙丹弟子,陸!”
人群中的陸山一臉困惑,“我不記得在桑仲面前報過自己姓名。”
“這有何難,他只需要找上風媒一問便知。”一蘆說道。
“的確!”
陸山點頭,下一秒他的身影便閃進肆活居中,他的白鳥步已經練得有些火候。
在一蘆指點下,這白鳥步花了一日便入門,一周便已熟悉腿部的特殊行氣路線,半月便有小成。
陸山悄無聲息闖入肆活居,盡管他的輕功勝過在場大部分武人,但還有幾人反應過來。
其中便有那天生神力的壯漢,壯漢一身橫練功夫,竟將石碑朝著那溫泉池外的投擲過去。
陸山不慌不忙,雙臂一展,如飛鳥貼地而掠,石碑擦著他的后背撞向前方。
“元空攝!”
陸山這一招正是菩提伏魔功中的一式,一蘆也只教了他這一招,算是報答陸山助他對付荒宅紅印門的恩情。
懸掛在門上的“桑仲”頭顱飛入陸山手中,陸山身體一折,撞破屋頂消失不見。
一蘆與陸山在草亭匯合,那顆頭顱就放在一瓷甕里。
“看來這就是桑仲給我的答案,不過能應付我那師傅嗎?”
一蘆大師手掌摸了摸頭顱臉骨,“這人面相與桑仲有九分相似,只要桑施主改名換姓,這世上的桑仲也只能這樣死了。”
“江湖上最難舍棄的便是名,不管好名惡名統統如此。”陸山不無擔心道。
“道友無需憂心,貧僧既然做了這保人,那桑施主便不可能假死復生。”
“如此便好!”
陸山說著也不再管這頭顱,拉著一蘆到亭外演練武學。
時間一過又是大半月,桑仲果然在云府江湖上消聲滅跡,陸山心中石頭也放下。
確認桑仲不會有假死復生的跡象,陸山便徹底安下心來,專心接受一蘆大師的教導。
陸山沒想到隱居在這僻靜地方,這一待又是半年多。
“啪!”
一卷冊子扔在桌上,向來無悲無喜的一蘆大師難得露出一絲情緒。
“阿山,你也看看,四方教又死灰復燃了。”
卷著袖口,提著菜籃的陸山剛進小院,便看到一蘆大師面露怒容。
“四方教!”
陸山將菜籃放下,然后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冊子。
“這是樂平風媒總管送來的,他們在南荒發現四方教的人在傳教,約莫有數十蠻部開始轉信四方教義。”一蘆大師憂心忡忡的道。
“山蠻信奉原天,這信仰已有千百年,這四方教到底怎么動搖原天信仰的?”
陸山口中如此說著,心中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南荒蠻夷之地也有超越世俗的存在,那便是原蠻山,一群以原天為信仰的蠻巫。
真老君、原蠻山、五藏洞可是這南部大地三足鼎立的存在,四方教竟能將觸手伸進其中一家的固有領土。
“看來這三十年前掀起大亂的四方教也不是簡單角色。”陸山心底暗道。
“大師,你是否還要尋那超脫之道?”
一蘆黯然點頭,“眼看半輩子就要過去,卻未曾看到彼岸,我這執念已經太深了。”
“或許四方教中有真法能渡大師!”陸山說道。
一蘆驀然一驚,“阿山,你說得可是真的。”
“大師也清楚我出自妙丹門下,對于這修真一事略有耳聞。
大師如真要尋得超脫,不妨到四方教中一觀,大師應該會有所得。”
“這…南無壽佛!”
一蘆激動的直念佛號,多年夙愿終于有一絲曙光。
“我早該想到,當年有傳聞蒼國秘錄司的仙師死在風頭崖,如此才引得大軍索崖三日,從而發現已頗具規模的四方教眾。”
一蘆大師細想之下,越發堅信四方教中定有超脫世俗的真法。
當下便入草蘆中,將行李收拾好,一副立即遠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