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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公子下鄉記

第六章

洛陽公子下鄉記 無事生菲 3777 2019-09-01 15:55:54

  唐人王仲初雨中路過一山村時,有感而發,寫下一首雨過山村:“雨里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著中庭梔子花。”

  寫得正是此刻趙懷風所見景致,不同的是,秋娘不是去浴蠶,而是給人瞧病去了。他躺了半個月,直等到七月末,腿上的繃帶才拆了,這才能下地走動。他一下地,便出門巡視了圈,這院子不大,一眼看去,最先注意的當屬院門兩側的竹子了,竹子翠翠挺挺,在西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兩側邊的籬笆墻內,一側種著花,另一側養著些雞鴨。后院則是一畦菜地,趙懷風不辨五谷,看著都像青菜。

  院子都是當初養父布置的,在村中算是風雅了,偏趙懷風看了,眼淚都要下來了:娘子怎會住得如此簡陋。

  他沒臉沒皮,剛開始手不能動彈,都是秋娘幫他擦洗的,越洗越熱,全身上下仿佛就那處沒摔壞,總不時出來威風下。趙懷風一臉癡呆的看著給他擦臉的秋娘,暗忖道:身子都被她看了一小半了,總歸得是我的娘子了。得虧他腦子還算伶俐,心里叫娘子,嘴上稱姑娘,從未出過錯。

  趙懷風與狗寶在廊下待坐了半個時辰,這才透過竹子見到了秋娘的身影,一人一狗同時站了起來,秋娘開了院門。

  她撐著一把油紙傘,頭頭松松挽就,鬢角簪著一朵野花,要是沒有這點顏色,她素的仿佛能融入這天地間。時下流行簪花,洛陽城里的女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姚黃魏紫,茉莉海棠,斜插鬢邊,竟相爭艷。

  趙懷風撐著拐,顫巍巍幫她拿藥箱,秋娘道:“下著雨,可別淋濕了。”言辭中帶點擔憂:“你這傷不好好調養,落下病根,可有的罪受。”

  秋娘看著趙懷風,趙懷風倒是不敢回看她了,只盯著她鬢邊那朵小花,仿佛都能聞出些幽香來。

  這雨下得越發大了,遠處的青山都起了層霧氣,朦朦朧朧,已沒了身影。秋風有節奏地敲擊著翠竹,嘩啦嘩啦,整個村子除了一兩聲犬吠外,靜得不行。

  屋子后院也便是山,秋雨除了帶來些寒意外,也添了股潮氣。秋娘拿出茶具,準備煎些熱茶取暖。

  茶盞是兔毫盞,乃是義父先前在福州時,替一茶商治愈頑疾后,茶商所贈,極為貴重,義父愛之如珍寶。茶盞胎體為黑色,紋理形如兔毫,穩重中透露出些可愛來。茶餅是當地的花塢茶,將它敲碎碾成茶末,再用茶羅將其篩成粉末,放入茶盞中。取少量沸水,將其攪拌成膏狀,是為調膏。再一手執壺將沸水倒入盞內,一手用茶筅反復擊打茶湯,使之泛起泡沫。乳花白而厚,喝下后纏綿細密,茶味中還帶有股花香。

  趙懷風牛嚼牡丹似的連喝兩杯,身子暖了過來。他閑話道:“洛陽有家茶樓,叫仙霞樓,里面有位賣茶女子,會耍一套茶百戲,熱水倒入茶盞中與茶末相遇時,能幻化不同的景致,有時是王右軍的狂草,有時是副山水畫,還能幻化成美人兒。仙霞樓得此,整日客似云來。”

  秋娘奇道:“還有這等本事,我以為茶乳白如山雪已是難得了,竟還能幻化景致!莫非是什么神仙不成?你可曾親眼見過?”

  他不只是親眼見過,還親手砸過呢。他當時十四,跑去仙霞樓,指明要她幻化個藍翡翠,那女子當真做出個翡翠來。可趙懷風卻不滿意,他說得藍翡翠是只翠鳥,不是飾物,要她重做,女子不曾見過翠鳥形態,只畫出只鳥來,趙懷風又是不依。女子也來氣了,只說不做了,小公子另請高明吧。趙懷風哪里肯依,爭執到最后,女子將茶盞都摔了,要退出茶界。茶樓掌柜哪里會同意,這是他的賺錢門路,茶百戲走了,他這茶樓離關門也不遠了。掌柜一時慌張,沒了把門,竟責備了趙懷風一句,趙懷風哪里能受這個氣,將這仙霞樓砸了個稀碎。當然最后郡王賠了錢,又將他關了一個月,這鬧劇才結束。

  趙懷風點了點頭道:“見是見過,不過也就爾爾,絕對不會是神仙。”

  兩人續了一杯,再想話些家長時,有人敲門了。秋娘示意趙懷風進屋里去,自己去開了門。

  來人是金氏,頭戴一朵大紅花,白白胖胖的。她相公叫陳旺,在村頭開了個酒家,金氏平日在酒家里幫襯之外,還做些說媒拉纖的行當。

  金氏一見秋娘,便親熱的不行:“秋娘,在家呢!嬸子有日子沒來看你了,不放心,過來瞧瞧。”

  秋娘三年就見過她四次,一次是她當家的身子不舒服,跑過來叫義父過去看診,第二次也是這般熱情,來給秋娘說媒,第三次是自己身子不爽,來這兒取了服藥。今兒是第四次。

  秋娘道:“嬸子,可是身子不舒服嗎?”

  “你這孩子,不能過來看看你嘛。”金氏埋怨道,仿佛真成了一個關心秋娘的長輩。

  “哪里哪里,嬸子你快進來坐。”

  金氏也不客氣,坐了下來,一眼便看到兩副茶具:“秋娘,剛剛來人了?嬸子一路趕來,可也渴的緊,也給嬸子來一杯。”

  秋娘給她倒了一杯,金氏喝了口贊道:“好喝,秋娘你手真是巧,嬸子年年七月七乞巧,手還是笨得很,這事兒真是拜不來的。”

  秋娘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金氏又自顧自的道:“秋娘,你今兒二十了吧!嬸子我啊,對不住你,上次耀宗那事兒,我都沒臉來見你,你可別怪嬸子。”說完拿手絹擦了擦干凈的眼角。

  “嬸子,這事兒不怨你,我自是也沒放在心上。”

  金氏點了點頭:“是,你心腸好,跟巧兒都能相熟,想著必是個不記仇的。”她放下茶盞又道:“對了,你可知巧兒許配人家了?”

  “真的啊?”秋娘喜道。

  “聽說是個秀才,書香門第。這丫頭命好啊,從小不愁吃穿,要嫁的也是個富貴人家。只是秋娘,她一走,你便是更沒伴兒了。”

  “沒事兒,嬸子,我也習慣了,她嫁得好便成。”

  “哎,你如花似玉的,這方圓百里的女子哪一個有你好看的,偏偏咋就那么苦命呢。”金氏說完又用手絹壓了壓眼角,仍舊沒有壓出一點水光來。她終于進入了正題:“嬸子這次來呢,是給你帶好事兒了。秋娘,你可知道三清鎮上有家開布莊的王員外?”

  秋娘搖了搖頭。

  “就那個王三布莊,你那日過節去過的,可還有印象?”

  這倒是想起來了,秋娘也立馬明白了她的意圖。

  “那王員外上次見過你一面,對你念念不忘,打聽了一圈,才找到咱這兒,這不,托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嬸子,那員外看著有些歲數了吧!還未成親?”

  “嗨,他今年三十,看著顯老而已,是成過親,可那娘子福薄,早早地去了。秋娘,我跟你說,王員外可有錢,雖沒讀過幾年書,但生意做得大啊,城里好幾套宅子呢!你嫁過去,多少人服侍啊,總比待在這兒強啊。”

  屋里傳來一陣響動,金氏扭頭看了一眼:“什么動靜?”

  秋娘忙道:“許是狗寶淘氣呢。嬸子,你再喝茶。”

  金氏聞言又喝了一口,接著道:“秋娘,你年紀也不小了,過了這村就沒那個店了。再往后,可沒那么好的機會了。”

  秋娘笑了笑:“嬸子,自從義父去了之后,我便立了志,在這兒呆一輩子,哪兒都不去。”

  金氏急道:“你糊涂啊,你姑娘家家的,不成親,在這呆著算怎么回事?相夫教子,本就是咱分內的事,還是你嫌棄那王員外?”

  秋娘道:“我與那王員外只一面之緣,何來嫌棄不嫌棄的。”

  “那王員外雖說長得不如耀宗吧,但是比耀宗有錢啊,年紀大,準會疼人。”

  “那王員外可有孩子?”

  “這......”金氏踟躕了下:“是有兩個兒子,但這也不是什么事兒,自有丫鬟幫著帶。秋娘,你嫁過去,王員外還能生,早點要個孩子,自然比那兩個沒娘孩子有出息。”她見秋娘一直不搭話,又道:“嬸子我再說句難聽的話,你雖是長得俊,但無父無母,年紀又大了,還挑什么呢?”

  這話倒是惹怒趙懷風了,他撐著拐,走了出來,朝著金氏罵道:“哪里來的鄉野村婦,說話這般臭,她年紀哪里大了?她就是三十,四十照樣能嫁個王公貴族,你趕緊跟小爺滾,別平白臟了這個地兒。”

  金氏被罵懵了,她呆在那兒:“秋娘,你屋子里怎會有男人?”

  秋娘忙解釋:“他從山上摔下來,在我這兒養傷呢。”

  “這都能走路了,怎的不回去養?”

  趙懷風不耐煩道:“有你什么事兒?怎還不快走。”

  金氏也氣了:“你這后生說話怎這般難聽,我給她來說親,你罵罵咧咧的算怎么回事?哦,可是你見她美貌,起了歹意不成?”

  “不是不是,嬸子,他沒那個意思。”

  金氏無故受氣,見秋娘還幫著她說話:“你倆,你倆是不是已經……”

  趙懷風何曾與這些婦人打過交道,西京誰不認識他,他只要一聲“滾”,別人立馬走得干干凈凈,哪像現在,她還賴在這兒。

  趙懷風耐性要用光了:“已經什么了?你怎么還不走?還有,你跟那王員外說,一個三十的鰥夫,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這話倒把秋娘逗笑了,金氏見狀,似是認定了他倆有了茍且,“呸”了一聲:“真是污穢,秋娘,我原以為你是個明禮懂事的,怎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簡直給咱陳家村蒙羞。”她此刻便也不多呆了,疾步走了,看著真像惡心到了。

  “這婦人,總算是走了。”

  秋娘嘆了口氣:“你出來做什么?今兒她一走,全村都要知曉我屋里藏著個男人了。”

  “藏”這個字竟取悅了趙懷風,他嘴角上揚:“我是瞧她忒看不起人了,這氣不過才出面的。你也別擔心,你我行事磊落,自是不怕別人說。”

  趙懷風不清楚人言可畏,特別是在鄉野間,名節一事可害女子一命。

  晚上李氏就急匆匆來了,她也不寒暄,劈頭就問道:“秋娘,你家里可是住了個男人?”

  秋娘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通,接著道:“本想著他傷好后,自行回去,也省的多些閑話,誰知曉他竟為了我,與金嬸子辯駁了幾句,這才有了這些誤會。”

  李氏氣憤道:“這王員外我也認得,我爹與他有些往來,他娘子去了還不到半個月,竟立馬想著娶媳婦兒,可見人品是多不堪。金氏更是,居然為了賺些錢財,過來與你說媒,簡直不要臉了。”

  秋娘道:“本來我為醫者,治病救人皆為常理,怎奈我是個女子,便成了錯處了。”

  “哎。”李氏道,“這世道對咱女子本就不公,要不讓他去咱家住吧。”

  “嫂子,他去你家住,別人少不得說你閑話了。我也沒事兒,這村里閑話還少嗎?”

  李氏正想再說,巧兒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秋姐,我剛剛偷聽我爹說,要把你趕出咱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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