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穆晚晚面色有異，如霜便賠笑拉開話題：“郡主，小公子長得像您還是像趙大人？”

　　說起自家孩兒，花蕊又滿臉堆笑：“當(dāng)然是像我啦，像他爹爹的話那可就太丑了。不過他剛生下來的時(shí)候誰也不像呢，皺皺巴巴的，像個(gè)小猴子似的，都把我嚇哭了……”

　　“你啊……”穆晚晚愛憐地?fù)嶂ㄈ锏氖郑Φ溃骸澳挠羞@樣說自家孩兒的……”

　　又使了眼色給如霜，如霜抱出一個(gè)精巧的紅木箱子，展開來看，里面放著一對兒玉如意，一對兒金項(xiàng)圈，一對兒羊脂玉。這幾個(gè)物件皆是上乘貨色，即使在珍奇遍地的宮中也是極少見的，用價(jià)值連城來說也不為過。

　　花蕊如今自然也識得些物件好壞的，連忙擺手道：“這太貴重了！使不得使不得的……”

　　穆晚晚笑道：“這是給我干兒子的見面禮，等他再大了些，便把他抱來我瞧瞧，我親自來看看是像你還是像他爹爹。再說，這些又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干兒子的。你要不收，我可惱了……”穆晚晚故意唬道。

　　花蕊不好意思撓撓頭：“如此，我先替孩兒謝謝他干娘了……”

　　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按照往常，在正殿的寢屋里另鋪了一張床榻，供花蕊安寢。

　　臥榻已設(shè)置完畢，如霜笑稟道：“娘娘，郡主，安寢吧……”

　　穆晚晚這才覺著有些困意，起了身來，向花蕊笑道：“你奔波了這許久了，定也是累的，咱們早些歇息吧。”

　　花蕊應(yīng)了，又瞥見桌上穆晚晚的一盞山茶卻沒動分毫，便拿起那茶盞飲了：“我雖不喜歡這細(xì)細(xì)的綠葉子片兒，如今卻也是離開桃村許久了，讓我嘗嘗這味兒變了沒有……”

　　穆晚晚和如霜?jiǎng)傄柚梗ㄈ镆呀?jīng)咕嘟咕嘟兩口咽了下去。

　　穆晚晚又氣又覺好笑：“既要吃茶，再沖一盞便是，熱熱的吃來豈不好？！偏要吃這涼的！你剛出滿月，坐下病了如何得了！”

　　“不妨事不妨事！”花蕊擺擺手笑道：“這一點(diǎn)子到哪里去了，悄悄告訴你吧，來的路上有段大太陽路，熱的我沒法，專門讓小的們?nèi)ケ曩I了些冰來，涼涼的冰上葡萄香橙，別提多好吃了……”

　　“你……唉……”穆晚晚無法，只搖著頭寵溺一笑。遂又問道：“你們到底從哪條路來的，惠城到這里一般的也都是林蔭道，如何還走大太陽的路……”

　　穆晚晚話還沒完，只見花蕊臉色蒼白，一個(gè)踉蹌?wù)玖⒉环€(wěn)，握住了穆晚晚的手，額頭上更是滲出豆大的汗珠：“……晚……晚，肚子疼……疼得厲害……”

　　說罷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身子輕飄飄地墜了下去。

　　“花蕊！”穆晚晚托住花蕊墜下的身子，不敢置信望著眼前的一切，嘴唇顫抖，幾乎瘋了一般吼道：“御醫(yī)！御醫(yī)！叫御醫(yī)！”

　　如霜被穆晚晚幾乎泣血般的呼喊驚醒了過來，飛奔向御醫(yī)所。

　　“花蕊，花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穆晚晚托著她的臉，聲音是顫抖的，手也是顫抖的。剛擦去了嘴角的血跡，又一股鮮血涌了出來。

　　嘔了幾口鮮血的花蕊，虛弱地抬起眼皮，手撫向穆晚晚的臉頰：“……晚……晚……我……不……不能陪……陪你了……你……往后……往后……開……開心些……”

　　說罷一口黑血涌了上來，抬起的手無力垂下。

　　“小蕊……小蕊……別怕，別怕，御醫(yī)！御醫(yī)！御醫(yī)會治好你的……對對，我還有拇指靈軍……拇指靈軍這么厲害，肯定也會治好你的……出來！”

　　秦武出了來，正欲跪拜，穆晚晚一把把他扯到了自己面前：“快！快看看她怎么了？！”

　　秦武這才注意到，國主懷里正抱著一人，顫抖得厲害。忙嗅聞下地上的黑血，又?jǐn)傞_花蕊的胳膊把了脈。

　　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慟哭倒地：“國主……這位貴人……已然去了……”

　　“你再說一遍！”

　　秦武悲痛叩首：“國主……如果小的沒猜錯(cuò)，貴人中的這毒叫斷魂奪命散，毒性極其霸道，一經(jīng)入腹，須臾之間便蝕化五臟六腑，毒性發(fā)作極快，片刻之間便置人于死地，莫說此毒無解藥，就是有解藥，也解不及……

　　中此毒者，舌頭和指甲都是黑的。國主不信，此刻可看看貴人的舌頭……”

　　穆晚晚顫抖著手，掰開花蕊的嘴巴，舌頭黑如焦炭……

　　當(dāng)如霜拎著御醫(yī)飛奔而來的時(shí)候，只見穆晚晚癱坐在地上，懷里抱著花蕊抖個(gè)不停。

　　御醫(yī)就著花蕊垂下的胳膊把了把脈，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搖了搖頭。

　　如霜拔出劍橫在御醫(yī)的脖子上，狠聲道：“快點(diǎn)治，不然削了你的腦袋！”

　　御醫(yī)嚇得直冒冷汗，跪地求饒：“如霜姑姑，郡主確實(shí)已經(jīng)……歸天了……小的能治病，可救不了命啊……”

　　如霜的劍微微顫動起來，手一抬，把御醫(yī)的帽子削去了半邊，御醫(yī)翻著白眼倒地。

　　“你！”如霜又把后面的兩個(gè)御醫(yī)拎了上去：“上！”

　　后面的兩個(gè)御醫(yī)磕頭如搗地，也顫顫巍巍上了前去，兩人各把一邊的脈，又探了鼻息，查了口鼻：“如霜姑姑……郡主……郡主確實(shí)……確實(shí)……仙去多時(shí)了……”

　　如霜的劍掉在了地上。

　　春暉園一夜燈火通明，王上，皇后都來了，都被如霜一支劍擋在門外，穆晚晚抱著花蕊的尸身，整整一夜待在原地。

　　當(dāng)熹微的光灑進(jìn)殿內(nèi)，如同石化的穆晚晚動了一下眼珠，慢慢起身，小心翼翼抱起早已冰涼的花蕊往睡塌上放了。又用錦被小心蓋了，拍了拍，柔聲道：“小蕊，你安心歇息吧。”

　　如霜眼中噙淚望著穆晚晚，主子此刻心里有多痛，她自然知道。

　　安置好花蕊，穆晚晚轉(zhuǎn)過身來，一夜寒涼，頭重腳輕，穆晚晚幾乎跌倒，如霜趕緊上前扶住了她。卻又轉(zhuǎn)眼瞥見穆晚晚鬢邊的一縷白發(fā)，雪一樣刺眼的白。

　　“娘娘！”如霜大驚。

　　穆晚晚擺擺手，笑道：“郡主在歇息，你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tǒng)？”

　　“娘娘……”如霜聲音更加悲戚難言。

　　穆晚晚就著如霜的手，還未走出兩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灑在碧青色的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