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離開后,破敗的房屋死一般的沉寂。
原本從房屋門口的每一寸地面只廳堂的桌椅都是那么熟悉。她平日里藏在母親脂粉奩下里的玻璃石,還在熠熠閃爍,母親躺過的床,還摻雜著溫暖的花草氣息。
可是母親沒了。
她望著窗外,離小屋很遠的西望山脈連綿不絕,落日余暉半掩山間,整個天空被渲染成凄美的紅色,成片稀薄的云彩披上了霞裳,混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色。
如歌如泣,如夢如幻,如磋如磨。
納蘭宜香看著窗外,坐在她母親常坐的位置,安安靜靜,什么也沒說。
她的眼淚一直在往下流,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失去了感官失去了思考,一切都變得恍如隔世,東倒西歪。
母親是個如梔子花一樣清香溫柔的女人,聰慧堅韌,又包含著無限的溫柔。她們自小在村中醫堂治病救人,母親教她細細撿拾每一株草藥,父親教她揮拳健體,兩人都是她的天、她的地。
自父親一段時間消失不見開始,她的幸福生活就到頭了,開始奔波不定,外出時母親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緊。
再后來,父親回來后,自爆了。
毒氣彌漫十里八荒,村里所有人都在逃,在叫,在哭,她卻看見母親卻坐在父親自爆的地方,脊背顫抖。
現在,母親也走了。
她覺得永遠真是一個好遙遠的詞啊,好像就在眼前,卻怎樣也無法觸到,與她隔絕,與她無關。
納蘭宜香看著遠處的天,腦袋里仿佛喧囂炸裂,又仿佛寂靜無煙。她單薄的身體一絲一絲滲出黑煙,以可見的形式附著在床板上、墻縫間,所到之處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破爛不堪的白衣翻卷成黑色,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寸一寸黯下去,變得死氣沉沉。她本就是地獄而來,生而不該為人,又為何活著?
“嗒……嗒……嗒……”安靜的空氣聲中有一個堅定的腳步聲像是踏空而來,所到之處黑煙消散,光明無雙。
一雙溫暖的臂膀將納蘭宜香摟在懷里,小小的人兒趴在她耳朵上偷偷說:“還有我陪著你,你別難過。”
我都懂得,都懂得,六歲前的南宮云奢最想的也是媽媽,時時想,刻刻想,日日月月都在想。可她也身體不行啊,也見不了她。
她們都一樣。
一夜寂靜無眠,第二日清晨,遠處的一座山脈野獸產生了小規模暴動,很快就沒動靜了。但在那一陣響徹山脈的轟動聲中,納蘭宜香趴在床和墻邊的角落里,放聲大哭。
在之后的回憶中,納蘭宜香對這時的回憶已經是斷斷續續記不太清了,畢竟當時她也跟南宮云奢一樣是個八歲的小孩子,迷迷糊糊忘性大的很。
只是記得當時自己經歷了再也不敢經歷的痛苦,四周全都是黑暗,不想活也不敢死。
只有一個光源一直在慌慌張張的照顧她,給她買村頭最好吃的肉包子,鎮上爆火的糖葫蘆,捉山中的小刺猬玩。
因為那個光源的存在,讓自己的回憶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只是讓她產生了一個念頭,她要守護這個光源一生一世。因為除了她,她也不知該去依靠誰了。
看見納蘭宜香的狀況漸漸有所好轉后,南宮云奢心里的大石頭漸漸放下。她們兩個都是小孩子,她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照顧好她,她只要一離開納蘭宜香就會不停的哭,她只能從儲物袋里拿著爹爹給的錢買最好的東西去哄她。
“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們去水邊丟漂亮的石子玩。”看見納蘭宜香不在終日哭泣,南宮云奢可開心了,提議道。
納蘭宜香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南宮云奢,水藍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有點好奇,但是沒吱聲,緊緊的抱住了南宮云奢的胳膊。
南宮云奢見納蘭宜香沒有拒絕的意思,拖著胳膊和她就一起出了門,路過了兩個村來到一個坑洼的湖泊前。
因為納蘭宜香和南宮云奢出門晚,傍晚的景色似乎是納蘭母親離開時的血色黃昏一般,湖面像一面鏡子,景色被清晰的倒映在了里面,霓黃、橘紅、西柚粉,無數說不出味道的顏色被繽紛和諧的混在一起,勻出令人心靈震撼的場景。
納蘭宜香觸景生情,鼻子一酸,眼眶一紅,淚水剛要流下來,便被遠處撩來的水線淋了個滿頭。
正是盛夏十分,空氣中的熱氣因傍晚時間蟄伏著,水珠在黃金的光下顯得晶瑩剔透,清晰明亮。
“我是創世女神,你就是大壞蛋,來侵略大陸的!”南宮云奢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水面傳來,手里還在不停的撩著水花。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衣擺在清澈的湖水里起起浮浮,也被天上的倒映渲染的五彩繽紛。揚了揚下巴
乎如其來的清涼把納蘭宜香霎時間趕出了濃郁的悲傷氛圍里,她愣了一會兒,水稀稀拉拉從頭頂上流下來,落回湖中消失不見。
她下意識的朝南宮云奢轉頭看去,目光落及那比天空還絢爛的笑靦時,寂靜許久的內心出現了曾經熟悉的沖動。
納蘭宜香一咬牙反手變掌,朝著南宮云奢推起一大片水花,不服輸的揚了揚下巴,大聲說:“我才不是大壞蛋,我要當創世女神最偉大的女騎士!”
南宮云奢才不聽她瞎說,不斷拿水攻擊她。兩邊水戰一聲擊響,水珠飛揚在南宮云奢的胳膊邊,擊打在納蘭宜香的面龐上,從兩人的碎發上滑滴落,在火紅落日的映襯下,洋溢起了屬于她們這個年紀八九歲的活力。
太陽兩人歡樂時快速落下帷幕,月亮靜悄悄的升至正空,溫柔的懸著,散發出朦朧的光。
兩人一看天色已晚,就快速收拾衣服回去了,卻在回家路上的行人討論中得知了一個消息:玄宗長老明日在西望山舉行收徒儀式了。
“奢兒你會去么?”不知什么感覺,她總想南宮云奢可以陪她在這個小鎮過平靜的生活,可用總覺得,她那樣的光源,是會離她越來越遠的。一想到南宮云奢,一個在黑暗時期陪著她的人會離開,她就心如刀絞。
“當然會啦,進了那里邊,有好吃的好玩的,還可以跟新的小伙伴玩啊。”
得到預想中的答案,納蘭宜香眼中眸光黯了黯,沉默片刻后,堅定的說:“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一聽納蘭宜香也去,南宮云奢激動的跳了起來,不停的拍手。剛剛有的好朋友,她可不想和她這么快分開。
“那我們的目標是---”南宮云奢向天大喊。
“吃、喝、不去、愁!”兩個孩子齊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