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福利院里的大小姐(1)
我站在山頂上,從山頂往下眺望,風景十分美麗。
仰起頭能看到月亮星辰,以及漆黑如墨的夜空,視角稍微向下,目光觸到一片寬廣而寧靜的湖面,湖水撫摸著星辰,達到一種十分夢幻及優美的程度;湖泊后面的森林里響起鳥兒的嗚叫聲,刺破這濃稠的夜。
這里是鄉下,沒什么好看的。福利院里的孩子們經常這么說,我對此多次表示理解不能。
我身后是一片果樹林,穿過果樹林,再往前走兩步,會看到一座福利院,收留那些被父母拋棄、無依無靠的孩子,或者,從貧困村莊賣來的孩子。
我穿越成了孤兒院里的一個孩子,這是令我措手不及的事,以至于我在穿越后很久都在思索,我鴿掉的小說里,有哪個主角是孤兒的?
想了兩三天才得出答案——確實有這么一號人物,我那寫那本小說的時候時候剛看完《教父》沒多久,中二病發作,以黑道為題材,打算寫一個叱咤風云的頂尖殺手的故事,一般來說這種男主都會有一個身世凄慘的童年,于是我在寫的時候幾乎沒怎么思考,直接寫男主角是在孤兒院里長大的。
之后我用了十幾萬字介紹男主角在孤兒院的成長史,寫著寫著忽然發現跑題跑到馬里亞納海溝去了,再想拉回主線的難度太大,我又是個沒辦法持之以恒的性子,于是就鴿掉了。
穿越后,我帶著身為年長者對孩子們特有的同情心,每天除了與其他孩子玩鬧,還要負責打掃衛生之類的雜活兒,有一次,我正在打掃院子里的衛生,而其他小孩兒們聚在院子里那棵大榕樹下玩過家家,一個較之其他孩子年紀稍長、和我同歲的女孩兒躲在樹后,偷偷看他們,眼神里有不屑——但更多的是羨慕。
“喂,你。”女孩叫住我。
“這些活兒交給那幾個雜役去干不就行了?從現在開始你放下手頭的工作,安安心心當我的護衛吧!”
我反應過來,她說的“雜役”指的是福利院里的護工。
“你說什么?”
“你聽不明白我說話?我讓你當我的護衛!”
這女孩子從外表看與我的年紀相仿,但精神年齡就要小很多了。聽完她說的話,我做出了如下判斷。
就這樣,我稀里糊涂地成了這位大小姐的保鏢兼狗頭軍師,說是大小姐,除了我也沒人這么叫,畢竟這位大小姐已經沒產可破了。
老一輩人說的話總有些道理,所謂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大小姐的父母被我老早的就寫死了,只留了一個霸道總裁范兒的哥哥,然而這位哥哥管理公司的本事分毫沒有,紙醉金迷仗勢欺人倒是無師自通,公司被破產清算后,所有的家產都被變賣了,至于大小姐的哥哥,跑到......我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在她哥哥跑路之前,把還是嬰兒的她送入了福利院寄養。
說是大小姐,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我身為原作者,對她自然知根知底,她總以為福利院里的人都是傻瓜,自以為完美地隱藏了家道中落、父母已死的事實,經常對我,還有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胡說八道,繼承啦,門第啦,隱情啦,總而言之她的意思就是自己是千金之軀的大小姐,而我,還有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都是些庶民,本來我們這些庶民僅僅是和她站在一起都是不被允許的,不過看在我們照顧她這么久的份兒上,她格外恩賜,允許我們和她一同生活。
大小姐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鄙視”,照理說“鄙視”只是一種神態表情,但大小姐能把這種神態表情融匯貫通,久而久之成為一項她專屬的特長,也不容易,不論是什么人,只要和她對視,或者僅僅是打個照面,她總會把背挺得筆直,挺胸,把下巴抬起來,然后目光朝下,腳打開,與肩同寬,擺出一副傲慢的姿態,用身體力行來詮釋“鄙視”的真實含義。
“我的父母總有一天會來接我的!”大小姐從記事開始就總是這么說,但過了很多個春夏秋冬,她傳說中的父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孤兒院里的小孩有七八個,我和大小姐是稍微年長些的,其他都是些年齡為個位數的小屁孩兒;還有兩三個社會福利署派來的護工,他們的日常隨意且懶散,這我倒能理解:任何工作只要和“福利”這兩個字沾上邊,就意味著對普通人而言不具有吸引力——因為這通常意味著低廉到近乎沒有的薪水、以及任何人都不愿意沾染上身的麻煩事。
站在廚房里,學那個正在準備晚餐的護工,將野菜和白面雜糅到一起,放到籠屜里蒸菜團子,這是十分物美價廉的吃法。
“孩子們,吃飯了!”我從籠屜里撿了幾個蒸好的菜團子,走到飯桌邊兒沖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們喊道。
當然是沒人理我的,那些孩子,說得難聽點,比較缺管少教,跑出去玩野了自然沒人搭理我。
所以每次叫孩子吃飯這活兒護工懶得干,一股腦兒全推給我了。
我只能虎著臉,裝出一副萬分生氣的樣子,到院子里把滿身泥巴的小孩一個個提溜回來吃飯。
吃飯前要清點一遍人數,這次倒也不用清點,我知道,那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大小姐不見了。
從院子的大榕樹后面到果園,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照我的猜測,大小姐八成是跟人拌了嘴后使小性子,自己藏起來了——這也是家常便飯,她那性子,比她年紀小的孩子哪里受得住?
除了我,其他孩子和護工吃完飯后只留下一句“誰知道她又鬧什么小姐脾氣”就都去休息了,我出于私心給她留了兩個菜團子,然后順著山路一直往上找,最后在我經常欣賞月色的山頂找到了那個瘦瘦小小的背影。
大小姐坐在地上,雙手環住膝蓋,把臉埋在臂彎里,她的脊背隨著嗚咽聲一起一伏,是在哭。
我看不到她的臉,但能猜到,她的那張洋娃娃臉現在已經哭成了包子。
“怎么了?”我坐到她旁邊,輕聲問她。
“這鬼地方!放眼望去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她扯起一把雜草,狠狠往邊兒上一丟。
看吧,果然是和人吵架了。
“為什么沒人相信我!我明明都說了,我的父母過不了多久就會來接我的!”
“好吧,就算如此.....”
“什么‘就算如此’!是‘一定’!”
“好吧,一定。”
大小姐不吱聲了,還是那樣埋著頭,既不看我也不搭理我。
“行了行了,以后我照顧你,心甘情愿給你當護衛,好了吧?”
大小姐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她窩在我懷里,像只還沒斷奶的小貓似的,嗚嗚叫個不停。
我以為她是被感動的,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一邊說:“不用擔心給我添麻煩,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那倒不是......”
“我只是覺得你太寒酸了,嗚嗚......”大小姐揉揉眼眶,把沒來得及掉下來的淚珠子生生給壓回去了。
“不過當個護衛,我也就勉強湊合了。”
......嘖,我以前寫這本小說的時候,怎么寫出這么一個麻煩又啰嗦的大小姐。

林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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