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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浩樂觀的手賬R篇

第十章·尚晉新的電飯煲

阿浩樂觀的手賬R篇 啟空毅 11635 2019-09-09 09:46:18

  看見一只好大好肥的蚊子哇。一定是剛剛咬了我的那只。

  一

  聊個比較無聊的話題,在《圳綜文藝》服役近三年時間,收到過讀者發的數百封關于職場如戰場的投稿電郵,甚至還有貼郵票的手寫信件,我發現大企業和小公司間,有個相當沖突的潛規則——打小報告。

  在大企業,大家都會遵循一個潛規則:不準私底下告狀,更不能越級上報。甚至這種情況在一些部門會明文貼紙條在某些沖突嚴峻的部門,的公告欄上。

  究其原因很簡單,下屬跟領導在背后說其他同事壞話,領導的第一反應是噢噢,好的知道了,但心里會嘀咕:你小子今天跟我悄悄咪咪說同事壞話,指不定哪天還跑我上級那兒說我的壞話。不行,容不得你。

  于是,自以為聰明看宮斗劇戲精附體的打小報告嚼耳根子的的員工,莫名其妙的總是被杯葛,工資福利很難提升,要是關系背景不硬,分分鐘被發配到邊疆崗位。

  大企業的好處之一是相對較鐵的飯碗,所以即便自作聰明得罪領導,也不至于丟工作,只是今后發生的杯葛排擠的故事,會讓自己覺得難堪待不下去。當然,臉皮特別厚的例外哈。

  而在小公司,情況便恰好相反了,特別是老板喜歡操弄帝王學那類,各個小部門間會有小小拉鋸戰,部門領導上要忽悠老板下要督促員工干活,萬一能力不夠容易心力憔悴,員工晉升又不似大企業那般復雜,很可能一個能力較強的新人被老板加了微信點個贊,領導就開始準備攻堅拉鋸戰了——萬一老板看中這小子才華,把他提拔上來,我這份工作可保不住了。

  這時候,下面某個員工私底下打小報告給領導,既能對領導表達忠誠,又是站在公司利益角度權衡利弊,領導還能借題發揮,在潛在競爭者羽翼未滿前鏟除,以保住自己工作。于此,小公司打小報告是相當常見且具有攻守自保意義的。

  在私企,會來事兒的戲精員工,都遵循一個相當犀利的潛規則:能八卦就八卦,能打小報告就往死里打。

  唉,明騷易躲,暗賤難防。

  所以,在股份制公司下屬的子公司,即便是兩個同級同事之間有了深仇大恨,當面打一架都無所謂,只要沒打出事兒,領導無非也就大事化小,讓寫公函水平好的同事出個批評通報,說XXX和XXX因私事在公司辦公區域有一定肢體沖突,影響其他同事正常辦公,每人各扣當月獎金五十塊,今后切記注意形象,XXX人事部,欽此。

  問題來了,《圳綜文藝》雜志社,寫公函水平最好的人,是我。

  二

  這次確定不是編輯部同事把困難推我頭上,在兩年多的歷練后,一是負責集團內刊編輯,二是有好幾次幫業務部起草合同備忘錄、幫上級單位代寫通告文件的經驗——主要是圳綜文藝這種下屬雜志社,涉及到公司行為的事兒走流程忒麻煩,公函要行政部同事慢慢擬,業務部老大龔閑又催得緊,幾次下來,干脆我就自己操刀提前幫大家寫好了。

  在業務部辦公室打架的兩個同事,均為女性。

  兩位女性的名字都很男性化,象征她們天生就準備好上前線戰場的愿景:一個叫盛盔、一個叫楊偉;盔甲的盔,偉大的偉。

  盛盔姐姐和楊偉姐姐打架的原因很簡單——撞單。

  就是我們雜志上穿插的廣告海報頁面招商,兩人并未事先報備給龔經理,結果是找了同一家公司,但是找的負責人又不是同一個;也可能是之前其中一人跟過的客戶,但是對方負責人離職了,而前者跟進的時候卻報備給了龔經理,后者即便去跟進,還找對了人,但業務部的規則是保護前者。

  總之就是兩個人找的客戶是同一個,就撞上了,好比兩個男的同時公開追一個姑娘,搞得姑娘好尷尬。

  之所以這么清楚具體情況,是因為,當時兩人打架的時候,我在現場。

  我和龔經理都在,兩人還很愜意地一邊吹牛一邊煲煙,結果聽到前方叫罵聲,回身一看,已然開揍。

  畢竟是在業務部辦公室,其他同事都是老油條看熱鬧的,龔經理是部門領導啊,不能不管,便上前拉架,一看領導出面,其他同事也紛紛上前拉架。問題是當時戰況激烈,幾個大老爺們硬是沒拉住倆女人,真正停架的一瞬間,是楊偉一手扯住盛盔頭發,一手抄起不知哪個倒霉蛋辦公桌上的鼠標,而且是有線鼠標,當流星錘使出,“啵”響一聲,砸到前來拉架的龔經理臉上。

  老龔一臉的焦頭爛額,仿佛腎結石復發,緊接著編輯部賀姐、行政部壯壯姐等人紛紛趕來。

  事情很快便平息了。

  過了幾分鐘,我便以批評通告寫手的身份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

  “那誰,聽說老龔拉架受傷了,沒大礙吧?”總經理張大眼睛瞪著我問。

  “被鼠標磕了下,應該沒事兒。要不您親自去慰問慰問?”

  “沒時間!這樣,賀主編說你寫公文不錯,你回去給你三分鐘時間寫個通告,就批評那兩個打架的。”

  “三分鐘不夠啊,五分鐘行不?”

  “……”

  “好的老板,三分鐘,我盡快。”

  “等等!”

  “哦。”

  “梅幸浩,你記得,通告一定要淡化打架的事兒,雖然是公司內部處理,但給財務經理看到就不好了。”

  “收到了,我寫好是發您郵箱還是發賀姐,還是發行政部?”

  “你用私人QQ發行政部的壯壯姐,別發集團郵箱,這事兒萬一被上面知道不好看,好,就這么處理吧。”

  之前提到過,《圳綜文藝》雖表面上是一家很有趣的雜志社,但走內部流程實際上相當流程化,比如財務部的經理,是由集團直接委派而非雜志社招聘的,所以這事兒全雜志社都能當八卦聊,唯獨不能跟財務的同事提。

  公文寫好后,我卻很是納悶——為何盛盔和楊偉會為一個單子撕破臉打起來,像我也是和她倆同級的同事,編輯部掛我頭上的單子就有兩個,龔經理還分了一個半給我,算到手工資,我比盛盔低一些,比楊偉高一些,那也才七八千塊錢,何苦為了一個每月千把塊錢的單子能在辦公室打架。

  梅幸浩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后來楊偉姐姐請吃飯,才跟我透了底。

  業績提成雖少,但里面學問可大了。

  三

  一個熱得分不清季節的晚上,業務部同事楊偉和小劉邀我到一家現稱海鮮的館子。

  海鮮們很活潑。

  等菜途中,楊偉跟我聊起了新媒體,就是時下流行的微博微信營銷,他們公司想為客戶做這塊服務,但缺寫手——“小梅你這人不錯,工作認真負責,寫稿經驗也在咱雜志社獨當一面,希望拉你上賊船,入個伙”。

  我說:“啊,你們是要我把管理的豆腐塊廣告欄讓出來吧,好說好說。”

  小劉說:“梅編,你沒弄明白還是裝傻?不是公司的事兒,是我們自己公司的事兒。”

  “等等?我們公司不就是我們雜志社的公司么?”我裝強調地說。

  之后,我方了解,果然事情不簡單。

  具體情況是,往往一些業務部同事,大概有這么個“玩法”:

  業務部同事間,表面上是一家雜志社的業務員員工,拿幾千塊月薪,甚至提成也就是折算成微薄的績效工資,但實際上——他們還有很多其它身份。也許在雜志社只是一個最底層科員,但出了雜志社,則會有自己的廣告公司,作為公司老板或幕后黑手一般的存在。

  有的業務員名下甚至擁有不止一家廣告公司,他們會利用在知名報刊雜志社工作的名義,順理成章接到許多大型品牌客戶的意向廣告投放,這些優質的客戶會將廣告進行直投,或外包給厲害的4A營銷公司,做整體投放營銷。

  這時,業務的同事便通過知名雜志社員工的身份進行對接,再深度洽談后,用名下廣告公司進行新資源的整合投放。

  比如:在圳綜文藝雜志社,有一個廣告版位資源,而楊偉姐姐的廣告公司買斷了某個樓宇的戶外LED廣告位,或是某個街道小區的電梯框架,甚至可以就在同行廣告公司空手套白狼互相換的資源,這樣,便可用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法則做資源擴充。

  在推薦客戶給資源的時候,可以很大氣地做“資源整合打包投放”,一次性賺飽。

  另外,更狠的情況是,做一次性整合投放,可以把某些公開透明報價的資源相對報低很多,讓甲方查價專員滿意,然后再把另外一部分直接把控的資源報高,以此平賬。

  如此一來,便能夠通過雜志社員工的名義,接觸到大客戶后,做大買賣了。

  所以業務部的同事,臺面上跟我一個級別,甚至到手工資還沒我高,其實他們私底下都非常有錢,不知道比我高到哪兒去了。

  到此我才明白,盛盔楊偉兩個女性能在公司干架,表面上是一個單子的小事兒,背后能上升到兩家整合型廣告公司之間的博弈,上下百八十萬呢。

  四

  海鮮上桌了,我開始狼吞虎咽,楊偉和小劉都是年紀比我大五到八歲的老江湖,或者說,我仗著年紀比他們小,僅參加工作兩年多,對面坐的就是大哥哥大姐姐,一直以來跟他們蹭飯也沒啥顧忌。

  之前業務部同事私下找我要雜志的豆腐塊廣告欄,有純幫忙的,有主動發幾百塊紅包的,反正,我的處事哲學是,不作惡,也不敢得罪人,同事間能幫的便幫,幫不上的,請吃飯也照樣海吃,絕不吃人嘴軟。

  一二年,之前有提到過,在微博微信,各式新媒體爭相崛起的時代,移動端網絡文學平臺沖擊下,傳統報刊雜志畫冊這類紙媒已俞發勢微,甚至可以用雪崩來形容,鵬城的報刊亭是最好的表象——對各類文藝雜志的擺放大幅縮水,那時候已經看不到擺出我們雜志社的主刊和附刊了,需要到大些的書城才能買到,讀者方面,幾乎都是老讀者的年度訂閱了。

  那段時間,我相對自由,私下接了幾個甲方的商業軟文稿,還有做媒體投放機構的朋友主動約稿,于是,攢了一筆足夠讓自己在不工作的情況下輕松生活大半年的積蓄。

  楊偉和小劉提到他們兩家公司私下合作的微博代寫項目,給我開了一筆稿酬。

  當時我愣了下,很直觀告訴他們,這筆稿酬在他們眼里可能開得不算低,很感謝兩位前輩的關照;但,自媒體要弄好,必須還有相應的配圖、插畫、蹭熱點的策劃,表面上樸實無華的項目,要上升到商業行為,就得像圳綜文藝編輯部那樣,配齊人手呢。單純寫稿,大家快三年同事了,沒事兒請吃個飯便好啦,就別談錢了。

  但,要我一個人接一家企業的自媒體完整項目,不現實的。

  當時,我忽然有個意識,這兩位在雜志社工作了數年的業務員同事,習慣傳統的吃刊例價和底價差,走單子過單子的日子,快結束了。在網絡時代,新媒體的運營看似賺錢,但不會像以前那么簡單了。

  說白了,那頓海鮮大餐過后,我真心感到傳統紙媒文藝雜志刊物,在斷崖。

  好比去集團總部開座談會,偶爾會聽到某個十年看不完一本書的詭異小領導說,啊~還是喜歡紙質書,摸上去的磨砂感,聞起來的書香味,這樣才有感覺;而我和藍京林,發現世上有kindle這樣的電紙書存在,體驗方便快捷的閱讀感后,再聽到有人說類似紙質書才有感覺,電紙書沒感覺的,便能馬上斷定,這哥們一定是從來不看書的裝腔范兒了。

  五

  辦公室的干架撕逼永遠是職場小說喜聞樂見的故事,這里說說盛盔的故事。

  盛盔姐姐是個關系戶,據說是上面某領導的情人一類,看面相的話,確實很像,因為從眼角到鼻子到下巴,都有過微整形的特征。她比我早到圳綜文藝雜志社業務部兩年,但我認識她是進公司的半年后——是的,半年后。

  盛盔的特權是可以不出席周一例會,只需填寫拜訪客戶外出申請,便能破例不參加,所以盛姐提前簽了半年的外出申請,并且總經理、行政部壯壯姐、業務部龔經理都統一簽了批準。

  那天早上,我手拎兩袋打包的小籠包進辦公室。看身旁坐了個濃妝女性。

  女性對我說:“你是新來的吧,辦公室不要吃東西,味兒大。”

  “我,我,我來半年了呀,不算新人吧。”我一邊把包子塞進嘴一邊鼓囊腮幫子嚼著說。

  “叫你別吃你丫聽不懂人話啊?”濃妝姐姐很是火大。

  這位濃妝姐姐便是盛盔,傳說中的上面集團某領導的情人——個人感覺集團某領導是個口味很重的人吧。

  入職轉正后便聽過盛盔姐姐的緋聞,當時是有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到雜志社找總經理談話,總經理一開始不搭理,然后聽說這位婦女是集團里的一位大領導,于是規矩知趣兒地拉女領導進總經辦扯家常。

  總經理辦公室里罵聲不斷一層樓都有動靜,意思是,雜志社的某位女員工臭不要臉勾引有婦之夫,也就是勾引那位中年婦女的老公;后來拽著總經理挨個辦公室翻人,翻到業務部龔經理面前,老龔說他腰疼不便接待。不如這位領導您坐下,給您沏茶,慢慢了解了解情況。

  女領導畢竟女領導,豈是吃素的,長期對下屬叱咤風云的經驗,晃了老龔一個眼神,老龔還一個眼神。

  于是,女領導嘴一抿,忽然脊椎骨傳來咔嚓一聲,腦袋一百八十度轉彎,便看到猥瑣貓躲在工位桌子下面的盛盔。

  說時遲那時快,盛盔姐姐一見行蹤暴露,馬上爬出桌子,嗖一聲跑了,然后女領導追將上去,拿著手袋要去砸盛盔。

  盛盔姐姐估計應對這類事情也是特有經驗,即便身后手袋畫影般亂舞亦未傷其毫發,十五厘米高跟鞋敲打地板宛如機槍掃射,得得得得得得,一溜煙便跑下樓去了。

  女領導畢竟是領導,自重身份,沒再追去,于是找總經理和老龔談話,說下次會帶雜志社的某位上級直屬領導過來,把問題徹底解決。

  那個某位上級直屬領導,便是事件當事人,女領導的丈夫,盛盔老情人。

  后來,直屬領導畢竟是領導,正所謂能人無所不能,也不知道怎么處理的,總經理便給盛盔簽了半年期的外出單,讓她沒事兒少來公司,少來。

  問題便算是解決了,但終歸是正規公司,流程還是要走的:盛盔跟雜志社簽下近半年的外出拜訪單,流程方式便是那類外地出差一周一簽,連簽二十來張,不但工資照發,還能報一定金額差旅費那類——當然,必須要有實實在在的業績考核入賬才能報銷,據說龔經理又給掛了兩個單子在她頭上。

  盛盔簽半年外出單后,在華強北開了一家整合型廣告公司,自己在里面做小boss,除偶爾簽新客戶要到公司走流程,幾乎是見不到人的,就連寄給客戶的雜志樣刊,都是直接一個電話給行政部同事,讓幫忙寄出。

  但這次到公司,對我這個陌生人擺出顯然的霸氣,明顯不是簽單那類開心的事,像是找茬呢。估計這女的在自己小公司頤指氣使習慣了,到了圳綜文藝業務部還沒倒好時差恢復狀態。

  于是我說了句抱歉,提起小籠包,走龔經理辦公桌旁,放一袋在他桌上。

  業務部雖只有五六個同事上班,但辦公室很大,差不多有二百平面積,龔經理座位在最后方的隔間,我在他辦公桌把小籠包吃完了。

  然后老龔進了辦公室,跟我大聲招呼。

  盛盔等來老龔,大踏步過來:“喲~龔總呀,可終于等到您歸位了。”

  老龔一邊把我幫忙帶的包子塞進嘴一邊鼓囊腮幫子嚼著說:“盛美女,啥風把您吹來啦?歸位?歸位不是死了的意思么。我腎結石才剛好,別咒我。”

  “呸呸!小女子嘴賤,哎呀,這也沒啥風不風吹的,要說有風,也是要跟您匯報反映,有些同事的不正歪風啊。”

  “有話直說,盛美女,什么事情?”

  盛盔瞥了我一眼:“我說龔總啊,現在咱雜志社新招的跑業務的小孩這么沒禮貌啊,見了我招呼都不會打,當我面兒吃包子,現在還大搖大擺坐在經理旁邊聽我匯報工作,是要向姐姐學習么?”

  我見這女人戲精附體很嚴重,不想招麻煩,起身跟老龔打了個哈哈,說先離開會兒,老龔點下頭。

  六

  當天下午原計劃外出采訪某個畫廊名家展,填外出單時被老龔一把手扯住格子襯衣衣領,拉進小黑屋會議室——圳綜文藝雜志社私下極少用到的地方,需要跟前臺姐姐申請鑰匙才能打開的傳說之門,進小黑屋必定是有重要事情商議。

  老龔把門關好,開門見山問我:

  “小梅,你跟我說實話,寶安區新開盤一個叫‘富麗寶鴻’的地產項目,他們要在圳綜文藝投廣告,詢價是跟你詢的么?”

  當時情況很突然,腦子一下有些轉不過彎,我含糊地說: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到底有沒有?”

  見到老龔一反常態的表情,知道出事兒了,仔細回憶:

  時值一個周五下午,業務部同事都外出見客或放羊了,只留下我一人在辦公室里寫稿,當時才進公司,要模仿幾個前任編輯的筆風,很是努力。

  突然接到一個座機電話,這個電話是前臺姐姐轉來的。前臺姐姐為了鼓勵我多出單子,爭取為公司創業績好正式轉編輯部,對我特好,所以只要龔經理不在公司的情況下,打入公司的客詢電話通常轉給我。

  詢價電話那頭問雜志的刊例價,然后直接開門見山,問雜志有沒有回扣啊,可不可以打折啊?最低底價是多少?聽到這通電話我覺得很詫異,因為對方問的很不專業,而且哪有直接第一次打電話就問一個底價的,不合情理,當時心里有些警惕,也有些不以為然,我直接按正常的詢價SOP流程,跟對方口頭上報了普通價和半年單起量的協議價。

  結果問題來了,大概是對方之前收到的半年起量報價是普通價的價格,于是支支吾吾把電話掛了。

  說白了,這是甲方商務對接專員在做媒體調研報價查詢,他們從我這兒詢查到的報價,和某個廣告公司給出的報價有相當大出入。

  當然,也未必是調研查詢,很可能是之前聞柯紳故事里,遇到的部門領導內訌……

  意味著,這通電話后,可能會導致那家“整合型投放廣告公司”的單子黃掉。

  記得那通詢價電話,對方并未自報姓名,估計是怕業務員騷擾,或者,就算報了,我也沒啥印象。不過根據時間線能判定,就是‘富麗寶鴻’的甲方或甲方授權的營銷公司做的。

  所以,這事兒原本就一誤會,但到了盛盔眼里,情況便完全不一樣了,她懷疑,公司業務部的同事,在搶她單子,至少是在壞她單子。

  對一個皮包廣告公司而言,盛盔要拿下一家房地產客戶,可想而知得花多少時間精力金錢,結果她聽說甲方詢價電話打到圳綜文藝業務部,被業務部的某個同事透了協議價,相當于斷了她吃差價的財路,甚至今后掛她廣告公司名下的一塊戶外大屏廣告位的銷售,也沒戲了。

  七

  小黑屋里,我腦子轉了一圈,在想,是撒謊跟老龔說:從來沒接過類似電話;還是說實話,確實接了電話,但不確定是否就是‘富麗寶鴻’。

  畢竟當時才到公司三個月,即便轉正了也只是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因一通電話的事兒導致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受威脅,不得不說是相當難堪的。并且我壓根就是正常走公司流程進行詢價報價,沒做任何不對的事兒。

  思來想去約莫三分鐘時間,我很是油條回答:

  “經理,接過至少十通對方未報公司和抬頭的詢價電話,完全嚴謹按業務培訓流程報的價,不確定是否有‘富麗寶鴻’的詢價。”

  龔經理眉頭一沉,斬釘截鐵地說:

  “小梅,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我也當不知道,要是盛盔來找你,你直接裝傻,說從來沒聽說過‘富麗寶鴻’。也從來都沒對外做過電話報價!你就說你是編輯部派到業務部幫忙寫商訊的。”

  “老大,盛盔是誰啊?”

  “就是今天早上叫你別在她身邊吃包子那撒潑女人啊。她情況特殊,幾個禮拜來一次公司,你少招惹她。”

  我吐吐舌頭,知道是領導庇護,于是給老龔遞了根煙。

  老龔自己點上,呼了口氣,擺擺手,說:

  “這也不是你的錯,正常電話詢價,你按流程辦事,只是剛好遇到只母老虎事情有些麻煩,沒事兒了。你下午還有編輯部的工作,忙去吧。”

  那次是第一次和盛盔有了小小交集,后來聚餐的時候聽小劉等人私下聊起,才知道,原來盛盔在華強北開的皮包廣告公司,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出資的,里面關系很復雜,說不定有她那個老相好參與,可能為這事兒給老龔施壓了。

  但問題是盛盔人情關系再硬,公司有規章制度,她在技術角度上說也依然是老龔下屬的一名科員,因為私單出了問題去跟自己領導施壓,還要求老龔交人,要狠狠臭罵一頓出氣,甚至跟老龔放話,要亂報價的業務員再敢報實價,要他在鵬城的廣告圈永遠混不下去。

  老龔一張老臉覺得特沒面子,于是選擇不給她處理,并明確告訴盛盔,一,不確定‘富麗寶鴻’是通過業務部詢到的協議價;二,即便是業務部同事的報價,也是按公司流程報價,不至于為這小事鬧這么大動靜,三,你盛盔真有本事,就把這客戶給拿下來啊,萬一到時候還有同事跟你搶單子,我龔閑肯定把版位放給你啊。

  老龔不配合的態度激怒盛盔,于是她找總經理告狀。

  啊~好厲害的女人啊。當時我才參加工作三個月,便想,要發達,要做生意跑業務,必須要非常入戲好勇斗狠呢。

  事發后的第一個周一例會,總經理將所有業務體系含老龔和分公司辦事處在內共計十五人叫齊到場,開會發布新紀律:今后一律不允許任何方式的電話詢價報協議價實價。

  會議結束前,總經理對著盛盔說:“至于是哪位同事報‘富麗寶鴻’協議價的,這個不是很好追究,但是嘛,萬一我總經理知道了,也不會姑息。”

  盛盔立馬站起身,很有女強人氣質地告訴與會人員,她——盛盔,一名小女子,兢兢業業為公司跑業務創業績,不畏艱難,敢于挑戰,為的就是讓雜志社蒸蒸日上,所以,絕不允許有破壞公司紀律的寄生蟲存在,萬一找到當事人,一定會通知領導,嚴肅處理。

  當時在場所有人估計都在想:

  “把公司紀律破壞地最飽和的人,該是盛盔你吧。”

  八

  ‘富麗寶鴻’的單子果然黃了,后來盛盔還找過我幾次,每次都是買條好煙給我,因為打聽到我身兼編輯,手頭上有賀姐給的商訊板塊撰稿權,還為幾家大客戶寫過軟文,從此沒少拍我馬屁。

  唉,真的是……

  有一禮拜她常駐公司,見我吃小籠包,笑呵呵對我說:

  “喲~梅梅大作家,今天又吃小籠包啊,哪家的?看起來不錯,明天早上能幫我帶一份不?我請客。”

  九

  那是兩年多前的故事了。像楊偉姐姐,為了單子,照樣能和盛盔姐姐這么強勢的女人在辦公室打一架。

  打架事件結束后不久,我戀愛了,渡過人生最幸福的半年時光,并且,終于終于,脫離了處男之身,這個故事在番外篇寫。

  在戀愛的時光里,工作也變得美好起來,當時雜志社不知為何原因,上級部門派遣了一個副總經理,有小道消息是總經理要升職,由副總經理接管,也有消息稱,那位副總經理因工作過失被降職到雜志社。

  副總經理有天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說是交流交流,當時我沒想太多,便交流了一會兒,也許是兩年多的歷練,我經歷過采訪有故事的平凡人,有資本的企業家,有閱歷的好看的姑娘,并且當時愛神附體,和副總經理的聊天,流露出基層員工不該有的隨和感。

  副總經理問了些毫無邏輯九不搭八的問題,之后用告誡式口吻,一臉面癱對我說,嗯,知道了,請你今后好好工作。

  當時覺得很吊詭,整個談話莫名其妙,甚至我不知道談話到底有何種目的,甚至有何種形而上的意義,難道就是單純的一個忽然空降的領導,需要爭取些存在感?

  我甚至不明白,一家完整成型、歷經多年的雜志社,為什么會需要一個“副總經理”的角色,匪夷所思。

  之后是因為其它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副總經理借故把老龔叫辦公室里臭罵,罵聲一整層樓都能聽見。

  有幾次,老龔面頰上掛著淚痕走到小劉或我座位,要根煙,默默到角落里蹲在發呆。

  所以,長期以往,在業務部,這些事情的發生,懦弱懶散且逃避性格的我,只想快快走轉崗流程,正式進入編輯部,從此不再管業務部的差使。

  十

  《尚晉新的電飯煲》是在圳綜文藝過審卻未發表的小說,當時十駿茶業籌備上市,直接把小說板塊砸錢做成品牌軟文了。

  尚晉新和我們的崗位職稱一樣,是一名業務員,但是,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司的業務,小到,在一個我懷疑連商住樓都不算的居民樓的單間里,擠滿五六個人上班的格調。

  甚至,那家公司我去過一趟采訪后,到頭來也不知道具體是做啥業務的,就單純覺得,整個公司面積跟圳綜文藝雜志社的廁所那么大。

  尚是一名應屆畢業的大專生,第一份工作陰差陽錯地入了業務員行業,不需要專業技能,不需要學歷,不需要背景關系,要的僅僅是強于常人的自我認同,告訴自己努力就能有回報,奮斗便能奔小康,靠心理暗示激活潛力,或者說好聽點叫信念,然后,硬著頭皮為公司拉單子。

  他上班時間較自由,下午四點半前便可回到棲身的小家——和女友小珍同居的美好之地。但,與其說是家,其實只是租賃的城中村單間小公寓,房租的費用是小珍支付的。

  尚晉新與小珍是發小,一個屯兒長大的同齡人,小珍大學上了名校,現在是外企白領。

  每天下班回家途中,尚會仔細逐字閱讀小珍微信發的點餐要求,在城中村村口稍大些的小超市買好菜。

  不出意外的話,下午五點半,他便開始籌備晚飯,電飯煲煮上飯后,將菜洗好,用碗扣上,之后,小碎步連奔帶跑到36路公交站臺立正守望,迎接下班的小珍。

  小尚為節省開支,花心思計算好每餐的開銷,從營養搭配、口味、配色、菜色全方位著手,使得每頓晚飯看上去都頗具用心:比如洋芋,先過一趟滾水,然后撈起,小心翼翼把洋芋皮撕下,勻稱剁成小方塊,每一塊都盡量一般大;鍋中灑油,拋把干辣椒、蒜瓣兒、老姜片,小火微煎,加入店家代切好的牛腩,反復翻煸,煸得每一塊牛腩都爆散出炙烤肉香。察顏觀色后,順勢將切好的洋芋倒入,淋老抽、香油,從小罐子撈出八角茴香花椒粒,配好比例撒上去,刺啦啦地,繼續翻炒十次,入湯。嗯,差不多了,電磁爐調到燉肉檔位,扣上鍋蓋,開煲。

  之后,尚用一臺小得不能再小的電飯煲,嫻熟地瞄準內膽刻度,精準定位,水米比例四六開,再架起電飯煲配的小蒸閣,上面放置一碟精心鋪墊的西蘭花。

  看手機時間,嗯,該出發接女票了,于是小尚檢查一遍廚房——與其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單間公寓與廁所之間的三平米空間。關上房門,懷著開心,邁步走向36路公交站。

  小尚接小珍到家后,小珍躺沙發上耍手機,他便將剛好收汁的洋芋燉牛腩撈起乘上,點綴些香菜末兒,再用洗碗帕小心端起那碟蒸汽中的西蘭花,落幾滴壽司醬油,熱油澆之,噗嗤,噗嗤,陣陣蔬菜清香曼妙飄逸。

  順道打個西紅柿蛋花湯,大功告成。

  于是,勤奮工作了一天的兩個人,放下疲憊,開始幸福的晚餐。

  十一

  尚晉新的女友小珍,雖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幸福,可是,公司的一位新加坡人同事,會在周末邀請她,去某家開在鵬城的米其林餐廳,或昂貴且正宗的壽司店,抑或是更奢華的餐飲會所。周末晚餐聚會后,駕駛雷克薩斯,很紳士地將她送到租屋樓下。

  所以,后來,尚晉新和小珍分手了。

  十二

  一周后,小尚微信告訴小珍,要將家的鑰匙還她。小珍回他,讓小尚直接去到他們以前的家,把鑰匙放書架上就好。

  尚晉新開了公寓的門,覺得家里亂了許多,于是,便將他離開之前便再未換過的床單、被套和枕頭套取下,丟洗衣機;輕車熟路從衣柜起出干凈的床單被套換上,理所當然地收拾房間——掃掃地,抹抹灰,打整完后,洗衣機熟悉的叮叮聲響起。馬上洗干凈手,用紙巾擦干,從里邊取出床單被套,抖平整,對半折,夾好涼在狹仄的陽臺上。

  離開前,他深深回望了一眼熟悉的,曾生活過半年的家,默默低下頭,平靜地,流下兩行眼淚,輕輕將門關上。

  十三

  整理這篇小說途中,周遭發生了些情況,大概是我們雜志社附近的一家報社的鵬城辦事處,因為好像出了啥勞務糾紛問題,本來也不是啥大事兒,結果很熱鬧地全員鬧罷工。

  罷工期間,看他們朋友圈,都是很愉快地外出旅行,并非坊間傳聞的那般紛紛擾擾恩怨情仇。那家報社的兩個業務員找到我,說他們家編輯和策劃出去耍了,最近有商業用稿,讓我幫忙寫,但要中標才支付稿費。

  幫忙寫稿期間午飯咖啡全包。

  那家報社比較有意思的是,他們家樓上是家好大好大的做框架廣告的公司,一家公司百八十號人差不多有七成是美女,都跑業務的,特別養眼,我抱了筆記本電腦在報社樓下咖啡廳寫ppt腳本,老走神。

  后來的情況是,牽線的報社業務員大哥雖然很熱忱,可他們報社的策劃旅游歸來后,也不知道找我做的只是項目陪標,或者是直接把稿子給截了自己去邀功,業務大哥和我始終沒收到稿費。

  從此后,我再也不相信傳統報社從業者所謂的幫忙做私單策劃稿,會有稿費一說。

  十四

  再之后的一段時間,由我負責管理的一個圳綜文藝讀者聊天群得知:一名非常有才華的,多次在《圳綜文藝》發表精彩文章的作家‘毛毛’,患病住院了。于是大家自發性地為她整理文稿。

  由于被讀者認作是專業編輯,和作家毛毛有過多次稿件合作,整理工作順其自然地推交給我主導,我也欣然應允。再者,圳綜文藝的工作時間很自由,那時我已提前完成了三個月的本職稿件儲備,于是,簽了一周外出單,日以繼夜,在寢室為那位作家朋友未發表的文章進行編輯整理。

  義務編輯途中,遇到件很正能量的事情,也許是這部小說里最正能量的故事。

  那段時間,每晚八點整,便和另兩名編輯朋友將整理好的文章發群里,當時群里有許多那位作者的專屬粉絲,其中有個是在佛山開了兩家公司的小土豪,得知我們三人在義務工作,竟然,主動提出,要贊助我們一筆經費。

  我當時有些懵,在群里回復,大家都是朋友,而且毛毛是大家很尊敬的作者,做這些是應該的呀,為啥要給我們錢?你贊就好,助個毛。

  小土豪說,盡管都是素未蒙面的網友,但朋友有困難,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現在財務自由,人生中一直都在生意場混跡,總想做些有意義有文化的事情,看到我們的工作,覺得自己也應該融入進來。

  當時還真是感動得不行。不過我們三人都婉拒了小土豪的好意。

  不知為何,我作為傳統紙質媒體的從業者,因為小土豪的一番陳詞,突然間,第一次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番外篇

  前任

  壹壹年,冬天,我戀愛了,有了前任。

  故事到最后,無外乎她媽媽嫌棄我窮光蛋,幾千塊工資的月薪,把她拽上火車回老家相親,于是分手。

  在這個北上深大城市習以為常的故事發生前,其實,我渡過了人生中很是飄逸的一段時光,那時,我們商量好逛遍鵬城的教堂,每逢周末,便擬好短程旅游與晚飯計劃,天主教、基督教、佛教寺廟——當你真正有些許目標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鵬城是有許多地方可以去的。

  教堂向來開放,參觀的時候,里邊的人目光友善,甚至和藹,和在鵬城其它所有地方的冷漠無謂的眼神形成反差,也可能是當時我心中蕩漾,只要和她牽手走在一起,于物所及盡是喜悅。

  和她相識有些惡搞,她便是先前聞柯紳故事中提到的,小盧的閨蜜小蘇。

  小蘇在一次短暫的戀愛后把對方甩了,于是小盧撮合過幾次“普通的朋友聚會”。

  原先只是普通朋友聚會,無料我倆都特別喜歡喝蓮藕湯,于是惺惺相惜,便約上周末一起找遍布鵬城各地可以喝到蓮藕湯的館子。

  逛完教堂,我們便去附近喝蓮藕湯,并且對口味與蓮藕產地加以點評,然后到了晚上,搭乘201路公交送她回家。

  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但男人對女人,無外乎三種。

  就好比一個人喜歡一朵花一樣,他可以把花摘下,把玩手中,等花枯萎后,隨手丟棄;他也可以很是小心地把花移栽到自己家里陽臺上,精心呵護,給花兒施肥澆水,讓花兒享受陽光,體驗生命的幸福;最后,如果那個人足夠善良,不愿意傷害花朵,但他也沒有屬于自己的陽臺,那時候,他只能選擇在路旁靜靜地欣賞,默默離開。

  那段時光,溫暖月華融合街燈明媚,傾灑開來,將凜冽寒風化開,周圍只有平靜,再無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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