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端著茶走了上來,一眼就看見那兩張一模一樣神情的師徒倆,噗嗤一聲笑了:“好了好了,老頭子,你還不讓人休息一會兒,從校門口到這兒也要一段時間呢。”
她家老頭子帶的學生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天賦高的不少,從小就學了多種語言的也不稀奇,能讓他掛在嘴上的一個手指能算得過來,鐘欣算是一個。
聽說鐘欣大學時根本學的不是英語,而是中文,跨專業考到了老頭子的手下,靠著自己的勤懇,一點點拉近和同學的距離。至于為何老頭子會招她進來,原因是他覺得如今很多翻譯光有語言功底,卻對中外文化沒有足夠深刻的認識,翻譯出來的東西自然粗糙。語言可以訓練,打這文化課的基礎,可是需要多年的努力理解,眾多優秀的翻譯家不是出身英語專業,他希望再培養出一個。
將茶放在茶幾上,老婦人坐在鐘欣身邊,湊上去看她手里的資料,說:“哎呦,這講稿還算不錯,有點東西啊。”
老太太曾在國外學過建筑學,歸國后擔任了大學老師,前幾年才退休,英語能力也是不錯的。
老先生將筆記放在一邊,示意她先喝茶,說:“之前讓你去蘭先生那兒工作,他打電話來和我說,你做得不錯。”
“我現在在幫他的女兒,事情不算多。”鐘欣雙手端起茶杯,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老太太在這兒坐了半個小時,兩人還在討論工作的事情,早就開始不耐煩了,趁著他們休息,她趕緊插嘴問道:“哎呀,老頭子你怎么一直談著這翻譯的事。小欣啊,有對象了嗎?我最近看見幾個后生,有空見見?”
面對師母這么直接的問題,鐘欣又羞又臊,忙說:“這事還是順其自然吧,我不急。工作上的事情已經夠我忙的,什么談戀愛的,先不考慮。”
聽到她這話,老太太還沒急,老師先急,嚴肅的臉上帶著不贊同:“工作歸工作,這和你認識男生有什么沖突?”現在的年輕人怎么非黑即白的,就算是他們那個時代,刻苦學習和談朋友也不沖突,小姑娘家家的,倒是一頭扎進工作的模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沒想到自家老頭子也是這么想的,樂了:“就是,多認識認識,交個朋友,又不是叫你一定要和人交往。”
鐘欣心里嘀咕著:之前家里叫她相親,好像說了一樣的話。
連老師都開口了,鐘欣不好太過強硬,只是說:“我明白的,如果您覺得不錯,就把聯系方式給我吧。不過我話說在前頭,能不能成,您可別抱有太大的希望。”
“好好好,我知道,我再仔細看看。”老太太達成了自己的目標,閑不住地走出房間,恐怕是去翻翻那些男生的情況了。
鐘欣無奈地搖搖頭,不知該說什么好。
老先生閱人無數,如何不知道她這是拗不過他們老頭老太太才會答應,想到很多進入社會的學生身上滿是銅臭味,他不想這個學生也變成那副模樣,便提醒道:“作為這個職業,我們會遇見各種各樣的人,守住本心很重要。”
老師說的話,鐘欣自然明白,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的,老師。”
從老師家出來,差不多是晚上7點左右。老師家吃飯早些,老太太不高興她說完正事就走,哀怨著臉說她只會公事公辦,一點都想不起來他們的感情,一番言辭勸說下,她推脫不過,在他們家里吃過后才走。
抱著一堆被老師塞來的參考書籍,走在校園里,看著時不時穿梭其中的大學生,鐘欣總有種自己還在學校未畢業的感覺。她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想什么呢,自己都畢業幾年了。
剛享受了一會兒校園的寧靜,可惜下一秒那社會人的微信語音聲就響起。
她停下腳步,一手顫抖地抱著厚重的資料,一手從包里掏出手機,看到聯系自己的人是張淺,她皺起眉,不由地嘖了一聲,還是接通了語音:“喂,張淺。”
另一頭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鐘欣,你回國了嗎?”
“嗯,回來幾天了,找我有事?”鐘欣環顧四周,看到了沒人坐的長椅,快步走過去,將資料放在上頭,甩了甩發燙的手,緩解自己的疲憊。
“嗯,是這樣的,我最近不是和蘭熹一起玩嘛,她說了幾次你沒去,多少有點失望。我覺得她應該是想找你,但是又怕你忙吧。今天他們正好在和廚吃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張淺話說得很合情合理。
如果蘭熹真的想找她,自己會聯系,何必要張淺這個中間人呢?除非是張淺想去,但是和蘭熹又沒有熟到這份上,或者是蘭熹已經疏遠她了,并沒有找她,所以才會找上鐘欣。
鐘欣叉著腰,嘆口氣:“張淺,我們和他們的圈子不同,冒然去不太禮貌吧。”
張淺聽出了她語氣帶著的不滿,連忙說道:“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想帶你去和蘭熹見見。她之前總說約不到你。”
鐘欣看著椅子上的書,說:“我剛從老師那兒出來,手里還有很多資料,帶過去不方便。”
“沒關系的,我幫你拿。”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鐘欣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說:“張淺,蘭熹沒有找我們,我不想去,你不用白費力氣。”
她除非是腦子燒壞了,才會巴巴地沖到和廚去,去參加一個未邀請她的飯局。
張淺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中帶著祈求:“我和蘭熹說了,你和我正在一起,她就叫我們過去吃飯。”
鐘欣不知該用什么口氣繼續應對她,不想去,也不想回答她。
“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就這一次,好不好?”張淺再次求她,可憐地說道。
她都這么說了,鐘欣還能說什么呢?
鐘欣深吸口氣,盯著椅子上那一疊參考書,說:“行,和廚是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