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縮小了兩人距離,快馬上前,夏鋒高聲喊著,“公子,你先聽我說啊,你先不要沖動,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候。”
司馬道畿睥睨一眼,繼續駁馬前行。
“公子,現在回去,那彥主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你這是在破壞他的計劃。”
聽至此,司馬道畿冷哼一聲,繼續加鞭。
“公子,彥主有話讓我轉告,你先停下來聽我說好嗎?”
揚鞭的手頓住,司馬道畿回首看著夏鋒,“什么話?”
“呃,公子,你先停下來好嗎?”
“呵,又是推脫之言!”司馬道畿鄙夷的移開眼,繼續快馬加鞭向前行。
兩馬立馬拉開差距,急的夏鋒在后高喊,“彥主說,公子你是他的催命符!”
馬蹄一腳踩在路中央的石頭上亂了馬蹄,也亂了心。
勒緊韁繩,司馬道畿堪堪控制住了亂馬,橫馬在路中,夏鋒也到了眼前停住。
“他說什么?”
“他,彥主他……”
“他說什么!”語氣中已有不耐怒意。
“彥主他說,這亂世遠比我們當年想的復雜多變的多,你一個,一個無兵無權無勢的人,拿什么去救他?你回去不但幫不了他,反倒成了,成了他的一道催命符而已。”
“催命符……”寒風乍起,料峭傷人。
“公,公子,其實,其實彥主也是擔憂你的安危。他,他……”夏鋒極力說著,卻發現此刻竟然無力辯解。
“公子……”
風雪夜,亂了誰的心神。六神無主,是執念,是不甘,還是無措?
轉身向著那個方向,死死注視著,勢與風雨融為一體般,司馬道畿就那樣于風雪中久久不動。
“公子……”夏鋒想勸說司馬道畿回去,卻終究未發一語。就那樣陪著在風雪中眺望遠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風雪停歇,久到云開月現,兩人兩馬依然矗立未動。
夏鋒動了動有些凍僵的手指,試著開口,帶著商量的語氣,“公子,我們,回了吧。”
“夏鋒,你說他到底要做什么?”久未說話的人,終是問出了心中疑問。
“啊?這個,”夏鋒為難的回話,“這個,我實在是不知啊,公子與彥主從來形影不離,公子不知嗎?”
“我么?我應該知道的嗎?”語氣中竟帶著悵然。
“啊?這個,但彥主說你回去會破壞他的計劃,那應該是,應該是都安排好的吧?”
司馬道畿沒有答話,收回視線,舉頭望著天上的月,悠悠的道,“我還可以做些什么?”
“啊?公子,你說什么?”沒聽清的夏鋒,不禁反問。
“沒什么,我們回去吧。”說話間已經毅然撥轉馬頭向來時路揚鞭而去。
夏鋒看看遠方,再看看身后原路返回的人,長嘆一聲,撥馬緊隨其后,向梅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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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從窗縫照進漆黑的室內,室內僅有一床一被、一桌一凳、一壺一杯,一燭一臺,便再無其他。而這里,便是新晉光祿大夫、懷安侯司馬彥旗以后的住所了。這個地方很偏,偏到什么程度呢,高呼救命無人應,就算不慎走水了,只要沒燒出去,都沒人注意到這里。
司馬彥旗窩坐在床腳,背倚著床,雙腿一支一臥,頭靠在床欄上閉目養神,靜靜的,毫無生氣。耳邊已沒了風聲,抬頭看到不知何時灑進來的月光,竟似黑暗中罌粟般給人致命誘惑。起身走至窗前,伸手開窗,打算賞賞這許久未注意的明月。甫一開窗,便有一個黑影瞬間出現在眼前,不恭不敬的將他請了回去。
司馬彥旗低頭輕笑,關嚴了窗,回身躺回了床上,室內再次陷入了濃濃黑暗。眼眸定定的瞧著床頂,感慨萬千,呵,現如今,連月光都不能進來了么?那下一步,要怎么走才好呢?
是的,下一步,要怎么走。這本就是一場毫無計劃,不知明日為何,不知未來幾許,甚至不知能否有未來的赴死戰。在他能力之內,他做了他能做之事,哪怕尊嚴盡拋,也見到了那個濫殺無辜的劊子手。只不過,他沒想到,那個號稱心狠手辣的蠻人,竟也不是無腦之人。這很出乎他的意料,還有他與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過往呢……
道,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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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馬進入梅林的時候,夏烈便已察覺,眾人四處戒備,靜待來人。
當看到一前一后來的正是司馬道畿與夏鋒時,夏烈招手解除了防備,眾人繼續休息,已恢復了平日狀態。
“公子,”夏烈伸手拽住跑在前的馬的馬韁,牽住了馬。高興是真的高興,可是看著臉色不是太好的司馬道畿,本就嘴笨的夏烈,也只是喚了一聲便再無其他。
“嗯。”司馬道畿松了馬韁抬腿下馬,“有清水么?有的話幫我準備一些,我想梳洗一下。”
“唉,有的有的。”看著頭也不回進屋的人,夏烈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轉頭看了眼剛剛下馬的夏鋒,不禁開口,“哥,這……”
“去備些溫水吧,其余的,來日再說。”夏鋒拍拍自己傻弟弟的肩膀,轉身去收拾自己去了。
出門在外沒有什么條件,所謂梳洗,也不過是清洗一下傷口,簡單包扎,不讓傷口外露罷了。此時此刻能用上熱水,已經是
和衣躺在床上,司馬道畿望著屋頂靜靜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無表情,無波動。
屋外的夏烈看在眼里,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夏鋒,夏鋒靜默的搖搖頭,轉身去巡查。這個地方還是不能徹底放下心來。
一夜無事,同樣一夜未眠,寅時三刻,司馬道畿便帶著人繼續趕路。出梅林時,司馬道畿于特地下馬到梅林口的石碑處站定。
石碑高度不及膝蓋,斜倚在那里,上邊洋洋灑灑的寫著“梅林”二字,再無其他。看了片刻,司馬道畿抬腳踹了一下石碑底部,翻身上馬帶著眾人離去。
這一下,把夏烈整懵了。訥訥的輕聲問并駕的夏鋒,“哥,公子當真沒事么?不然他怎么會做出這種動作?”
“哎呀,你閉嘴吧。公子做的自然有公子的深意,休得胡言亂語。就算是為了發泄,也不得胡亂議論。”夏鋒義正言辭的訓斥了弟弟,卻沒想周遭各個耳清目明的,誰還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以至于一個個忍俊不禁,在那里瑟瑟發抖。
“那是一處機關,用來開啟昨晚的庇身之所。主人既然不意讓人闖入,我們便恢復原狀比較妥當。”一馬當先的司馬道畿淡淡的開了口,眾人看笑話似的圍觀著夏鋒。
“呃,害,我就說嘛,那是一處機關。”夏鋒嘿嘿訕笑的兩聲,埋怨的看了一眼夏烈。
夏烈倒是一副求知的神情,極其認真的開口問道,“公子怎知那是一處機關的?”
“看出來的。”真的是多說一字算他司馬道畿輸,吃癟這種事,就是要輪流來。
“啊,原本我昨晚帶人進梅林前,心急,不小心一腳踢到了那石碑,我原本是想著把它挪開的,后來事情多就沒顧上。原來那是一處機關啊。”夏烈喃喃的說著。
眾人聞言紛紛豎起拇指,心中均為這神來一腳道聲厲害,得虧有這一腳,他們才能好生藏匿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