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見她中了毒，都不敢上前，唯獨小龍女穿過紗帳便一把將言觀摟入懷中。

　　“你怎么樣……怎么傷的這樣重。”

　　言觀被小龍女摟在懷里，輕輕的將她身上的情花摘了去，眼里滿是擔憂，言觀的手極冷，她呵了一口氣，伸手解下香囊。

　　言觀此刻只覺得胸口劇痛無比，她艱難的把香囊系在小龍女的衣擺。

　　“龍姐姐。當日在客棧，我曾經說過那句話，想必你是聽到的。”言觀努力的綻放一個微笑：“謝謝龍姐姐肯來救我……只是……只是我恐怕。”

　　言觀還沒說完，小龍女便運功想救她，只是她自己原本便是重傷，這一運功熱氣上涌，自己的傷反而加重了起來。言觀抬手阻止道：“不用了。”

　　見她雙眸含淚，便拿著手絹子擦她的眼淚。

　　“我這傷是好不了啦，龍姐姐，你別哭。”

　　言觀嘴角含笑，意識越發(fā)模糊不清了，她躺在小龍女的懷里，緩緩地喘氣，恐怕今日她是很難挨了。

　　她覺得指尖發(fā)涼，原來是小龍女的眼淚滴在她的手上，可她沒力氣去擦她的眼淚，只好微笑著說：“龍姐姐別哭，今日的事情我早有預料……我只希望你和楊大哥兩人再也什么都不管……只想你們幸福罷了。”

　　言觀彎起唇角，心上隱隱作痛，她來到這個世界最久，這樣折騰自己，她覺得好累，是應該結束這一切了吧？

　　她真的太累了啊。真的真的太累了。

　　言觀閉上眼，卻好像聽到無數(shù)個人都在喚她，她身上痛的要命，呼吸愈發(fā)困難，身子輕飄飄地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耳朵里的聲音由大再變作小。再由小變作大。

　　耳邊穿來耶律齊的聲音，“郭姑娘……郭姑娘……”

　　可她似乎聞見了杜若的香味。

　　那香味很好聞，很清雅，一下子鉆進鼻子里，只覺得味道極淡，耳邊好像有誰在劇烈的呼吸著，是風聲嗎？言觀緩緩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再也熟悉不過的馬車頂，她記得這頂?shù)模厦鎵|了淡黃色的軟包，馬車的車頂垂下來的流蘇在四角打了一個結，上面綴著三根細長的飄帶。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躺在一個人的懷里，她睜開眼去瞧他。果然是他。甄志丙的臉色憔悴的不成樣子，眼睛紅紅的，昔日一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經疲憊不堪，上面布滿了血絲。

　　言觀嘆了一口氣，伸手去觸馬車內的絲絳，直到拉著簾子的手漸漸發(fā)冷，甄志丙這才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倒是很暖的。言觀微微笑著：“不知你聽過七香之御沒有?”

　　外頭冷風吹了過來，迎面吹到她的臉上，她感到一股寒意，甄志丙攏了攏她的手。

　　“我只在書上看過，說是很華美的馬車，是現(xiàn)在這樣的嗎？”

　　言觀問他，可他卻不再言語。言觀自顧自地說道：“七香車可是只載美人呢。”

　　“今生得幸，可以坐上甄道長的馬車，我是很感激的。”言觀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身上，等了好久才開口道：“謝謝你。”

　　她撇眼看見團子的香囊已掛在他的腰間，伸手去摸那香囊，只聽得他的聲音似乎含了一萬種冰冷之意：“岑兒睡了……當日你……你……你是為何會為了……”

　　說到后面竟咬牙切齒起來，那字便好像從他牙縫里蹦出來似的。

　　她知道他要說什么，無非是因為她讓團子先救下了龍姑娘而已，見他如此，不由得好奇地問：“龍姑娘現(xiàn)下好么？”

　　甄志丙道：“她很好。”

　　言觀一笑，又道：“楊大哥好么？”

　　甄志丙似乎忍了又忍，終于按捺住自己的脾氣，“你的解藥到處都是，他還能出什么事?……你，你就這樣喜歡他?”

　　言觀見他這般覺得十分有趣，她點頭道：“我正是為了他。”

　　“可龍姑娘呢？你為何要讓岑兒先去救她?你……”

　　言觀聽到這里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眉毛彎彎，有意要調戲他：“我這便是是為了你。”

　　“你……你……”

　　見他啞口無言，言觀輕輕地彎起嘴角：“你說是嗎？龍姑娘是你的夢中情人，我知道，假若今日是你選，我和龍姑娘之中必然只有一個人可以留下，你心中無論如何，都會選龍姑娘，對嗎？”

　　她笑著望著他，知道他不會回話，便開口道：“我明白此事，所以替你做了決定，你說好不好?我救了你的龍姑娘，你應該感謝我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會在這里。按理說她那日應該是會傳送回系統(tǒng)空間的了。

　　甄志丙聽她這樣說，不知是不屑于說還是不想說，半晌都不見他有回答半句。

　　言觀以為他不肯再說話了，不料他卻沉聲開口了。

　　“你若是死了。我會陪你。”

　　言觀一怔，她呆望著他，他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她躺在他的身上，伸出光潔的一只手，狠狠地捏他的面頰：“你傻了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嘛？”

　　“我說，你若是死了。我會陪你。”

　　他的神情認真而嚴肅，好像在承諾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言觀擰住他的臉，威脅道：“別亂說話，知道嗎？”

　　她死了，也不過是離開這個世界而已。

　　可甄志丙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甄志丙的一雙手很暖，他捂住她冰涼的手指，他的眉眼都長得極其好看，就如同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眸，他的眉毛又濃又黑，只是此刻他的眼淚順著她的手一直滴在了她的水紅色的衫子上，咽出一條長長的水痕。

　　啊，是為了她難過嗎，可是她能再見到他最后一面，她真的很開心。

　　“這樣的結果，我很開心。謝謝你。”

　　言觀伸手摘下他的香囊，團子正靠著蛋殼里面打瞌睡，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岑兒從此便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好歹她也喊過幾聲你爹爹，你千萬不要弄丟她，好么？”

　　“謝謝你。”言觀笑著說。“我一直想對你說，謝謝你，謝謝你對我所有的溫柔，你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溫柔哇。溫柔這個詞。

　　“全真教已經毀了。”他的神情近乎哀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會救你的……”

　　“對不起。啊，我對不起的人又變多了。但是還是對不起。請你不要悲傷好嗎。”

　　走到今天這一步，謝謝你，對不起。

　　能在結束之前再同你告別，是真的真的很幸福。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