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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尋燈

第二十八章 往事

夢里尋燈 元木良 3528 2020-06-06 23:31:55

  紫苑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大概是要不成了,最近,她總是夢到以前的事。

  她還是個六七歲丫頭的時候最喜歡蕩秋千,不管有什么煩心事,在秋千上蕩一蕩便都忘了。

  八歲時她聽說自己有個指腹為親的未婚夫,等她及笄后就來提親,她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好奇,心里不停描摹他的模樣。

  一年后,等那家人來做客的時候,她急著去看,跑掉了鞋子,差點摔倒。

  危急時刻,一雙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她抬頭去看,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看起來比她大兩歲,長相并不出彩,單眼皮,矮鼻梁,薄嘴唇,談不上丑,也絕稱不上是俊美,只能說是個挺拔干凈的少年。

  后來她才知道,那就是她的未婚夫,張家的獨子,張楓泉。

  起初她心里是有些失落的,因為那人和她想象中的俊美公子一點也挨不上邊,可后來,她卻不知怎的,腦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初見的那日,他扶住了她,讓她坐在廊下,將她的鞋子撿了回來,為她穿上,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溫柔的說:“姑娘,走路要當(dāng)心啊。”

  當(dāng)時,她窘得說不出話,臉上發(fā)燙,嗯了一聲便低了頭,再也不敢看他。

  他們之間只見了這一次,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點微不足道的回憶愈發(fā)清晰,成了她心里忘不掉的痛。

  紫苑十一歲的時候,與張家的婚約取消了,原因是張家的老爺在官場上得罪了人,全家都要被流放。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在后院的秋千上蕩了一下午,仿佛這樣就能甩掉心里的煩悶和那個溫柔含笑的人。

  十二歲的時候,紫苑進(jìn)了宮里當(dāng)差,父親知道她性子簡單,姿色僅能稱得上是清麗,不是個能當(dāng)嬪妃的料子,但是宮里選調(diào),不得不應(yīng)。

  離家的那日,她母親拉著她的手,不厭其煩地叮囑她進(jìn)了宮一定要小心仔細(xì),不要存害人的心思,但也要防著別人,不能讓人給害了,等熬到二十五歲被放出來,尋個人家嫁了才是最好。

  絮絮叨叨地說了好長時間,直等到馬車來了她才戀戀不舍的放手。

  紫苑嫌棄母親啰嗦,等上了馬車才想到,以后再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她掀開簾子想再對父母說什么,馬車拐了彎,早已看不到父母的影子了。

  入宮后,她收起在家的性子,在順妃身邊時刻小心,謹(jǐn)言慎行,就這么的熬了八年,從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

  她掰著指頭算日子,再有五年,她就能放出宮,和父母團(tuán)聚了。

  然而,命運(yùn)弄人,不成想,她在宮里遇到了故人,她曾經(jīng)的未婚夫,張楓泉。

  不,此時的他已改了名字,叫做張宏全。

  在三皇子身邊看到他時,紫苑險些摔了茶盞,她一眼認(rèn)出了他,他還是那個容貌普通,背脊挺直的少年,只是他變成了近侍,宮里的人都說她行事穩(wěn)妥大方,她卻再沒有見到他像當(dāng)初那般溫柔的笑。

  可他似乎沒有認(rèn)出她,也或許根本就不記得她,借著辦差的時候找其他太監(jiān)閑聊,才知道張宏全家里倒了之后,過得很不好,走投無路才進(jìn)了宮,期間的苦楚他人并不清楚,張宏全也并不是個會喊苦的人。

  紫苑想起小時候父親曾夸張家公子文章寫得好,還是獨子,將來前途無量,嫁過去肯定不會委屈了她。她心里刀割一般難受,面上卻不敢顯出什么,那是張宏全的人生,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感慨什么,任何同情對他而言反而是一種傷害。

  那天,他們除了打招呼,再沒有說別的話,到了夜里,她輾轉(zhuǎn)了一夜沒睡著。

  也是從那天起,一直在熬日子,算著天數(shù)回家的紫苑變了。

  盡管她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倆人之間早已解除婚約,是陌生人,張宏全也不記得她。可一聽到三皇子過來給順妃請安的消息,她就沒了冷靜,眼神總是忍不住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連去給三皇子送東西,腳步也輕快許多,若是遇到那個人,哪怕只是說句話,她臉上的笑都能掛一天。

  紫苑不知道張宏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她也害怕知道,畢竟當(dāng)初他家里出了事,她家沒有幫忙反而取消了婚約,她害怕他心里是存著怨懟的,好在張宏全對誰都是淡淡的,看不出討厭或者喜歡誰,她便安慰自己也許沒有惹了人討厭。

  日子久了,一起當(dāng)差的香草逐漸察覺出不對勁,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她隱約察覺到紫苑喜歡上了三皇子身邊的人,她鼓勵紫苑主動出擊,還分享了宮里太監(jiān)和宮女結(jié)成“對食”的八卦。

  紫苑聽得瞠目結(jié)舌,臉熱心跳,羞得奪門而逃,后來遇到張宏全,想到香草說的話,她的臉就紅了。

  這次前往行宮進(jìn)行祭祀,他們二人都被點了在跟前當(dāng)差,許是因為行宮人少,規(guī)矩也沒有在宮里那般森嚴(yán),紫苑迷了心竅,竟然真的鼓起勇氣,磕磕絆絆的剖白了自己的心跡。

  張宏全依然是冷靜自持的模樣,聽到她對他的的思慕之情,沒有高興也沒有厭惡的神色,只是淡淡的說自己低賤淺薄,配不上紫苑姑娘的厚愛,勸她好好當(dāng)差,等二十五歲出了宮,定能尋到更好的姻緣。

  紫苑傻笑,裝作是自己喝醉說的胡話,轉(zhuǎn)頭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落了淚,她罵自己昏了頭,竟然捧出一顆真心讓人家糟踐,又恨自己沉不住氣,若是一直不說出來,至少她還能看著他,作為老鄉(xiāng)和他說說話,現(xiàn)在,一切都?xì)Я恕?p>  后來那幾日,紫苑再沒去找過他,路上遇到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

  直到幾天后,三皇子失蹤,身為近侍的張宏全被順妃問罪,差點被打死,她急得不行,托香草給他帶了許多傷藥,又賄賂其他太監(jiān)照顧他,這才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張宏全沒有問藥是誰送的,只送了一支木釵給香草,香草立即意會,將木釵交給紫苑。

  紫苑摸著木釵上粗糙的紋理,怔忪了一瞬便笑了,那釵上刻了一朵花,許是有些年頭了,花紋有些淡了,但隱約間還是能看出是紫苑花的輪廓,恐怕他買到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吧。

  這恰巧的偶然,對她是個驚喜,那晚,她握著手里的木釵,做了一夜好夢。

  她以為這是他們的開始,沒想到卻是結(jié)束。

  “紫苑姑娘,你醒著嗎?是我,張宏全。”

  紫苑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叫她,她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眼皮努力撐起,推門進(jìn)來的正是張宏全。

  自她高燒以來,其他人避她如蛇蝎,除了張宏全。他每日準(zhǔn)時為她送來飯菜,將太醫(yī)提前準(zhǔn)備的藥煎煮后,監(jiān)督她服用,所以致使他人幾個時辰身亡的劇毒,她堅持了三天。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看到塌邊坐下的孩子時,紫苑扯起一個虛弱的笑,想要起身卻被張宏全攔住了。

  趙玨黑色的眼珠盯著她脖頸間伸出的藤蔓,問道:“紫苑,你身上的毒真的是被我傳染的嗎?香草也是如此嗎?這幾日死去的人都是如此嗎?”

  提起香草,紫苑眼里掠過一絲黯然,更多的卻是憤怒,她艱難伸出手,拉住趙玨的衣擺,回答道:“不,不,香草,是,是被人害死的啊,她喝了那盞花、花茶后就忽然吐,吐了血,倒下了······”

  情緒激動的她還未說完,喉間的血涌上來,一向鎮(zhèn)定的張宏全拿著帕子的手微微顫抖,為她拭去口鼻間的血,卻怎么也擦不干凈,她似乎是知道自己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搖了搖頭,示意張宏全不必再擦了。

  紫苑嘴里含著血,表情也因痛苦而有些猙獰,簡直與趙玨記憶里那個愛笑的姐姐判若兩人,她收緊手指,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香草······花紋,不、不一樣,全、全都,不一樣,三殿下,您小、小心·····阿,阿娘······”

  趙玨的衣擺一輕,紫苑的手無力垂下,已是去了。

  這個花一般清麗的女子,死前受盡了毒物發(fā)作的痛苦,但離開人世時,她眉眼彎彎,嘴角含笑,不知彌留之際,她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那未念完的名字在她心底藏了多久,才終于鼓起勇氣宣之于口。

  “主子,請容奴婢為紫苑姑娘收拾,送她最后一程。”

  張宏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泛白的指節(jié)扣在青磚上,滲出一絲血跡。

  趙玨點頭,允了。

  將三皇子送回寢殿之后,張宏全又來到了偏殿的小耳房里。

  紫苑剛?cè)ゲ痪茫眢w還溫?zé)幔瑤Φ哪樚耢o又溫和,給人一種她僅僅是睡著的錯覺。

  張宏全擦去她身上的鮮血,脫下染血的衣服,為她換上干凈的衫子,然而,染血的衣物里,一個物事滾落出來。

  是一支木釵,上面紫苑花的紋路被人撫得溫潤發(fā)亮。

  他撿起木釵,雙腿宛如有千斤重,根本站不起來,他握著木釵,滑坐在地,只覺得仿佛有刀子順著呼吸進(jìn)了他的口鼻,進(jìn)了他的心肺,將他內(nèi)里的五臟六腑攪成了一片片的碎肉。

  他其實記得她,他一直都記得那個在走廊奔跑的女孩子,記得她發(fā)間別著的紫苑花,記得她羞紅的臉,木釵的紋路是他遇到她那年親手所刻,是曾想送給她的信物。

  然而,信物還沒來得及送出,父親就出了事,在獄中受不住拷打自殺了,母親聽到消息犯了急病,撒手人寰,他被逼無奈,凈身入了宮。

  往日的一切都成了破碎的夢,連同那木釵里的小姑娘一起,都被他小心收藏在心里。

  再見到紫苑時,他同樣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小女孩長大了,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不愿相認(rèn),也不敢相認(rèn),只想讓她記住名為張楓泉的自己。

  那夜,傻姑娘剖開了一顆心給他看,他卻受不起,他已不堪,半生都陷在了泥沼里,何必再拖累她,倒不如放手,她那么美好,值得一個好男人來做她的夫君,疼她寵她,幸福過完一生。

  紫苑不知道,那晚她流著淚轉(zhuǎn)身離開后,背后的那個人立在原地,注視著她離去的方向,站了整整一夜。

  木釵上的紫苑花不是偶然,那里刻著的是被他銘記了十二年,在他心尖上的姑娘,是他身為張楓泉時,最后最美好的回憶。

  現(xiàn)在,那個姑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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