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紫夕頓了頓，“然后……”

　　“然后我因為吵著餓了，姐姐就去給我買包子。我沒有聽話留在原地，自己走開了，走丟了，餓暈在了路邊，被老乞丐撿了回去。”苑陌突然接上了紫夕的話。

　　“你……都想起來了？”紫夕一直都怪自己當年沒有帶著苑陌一起走，才讓他跑丟的。

　　“姐姐，阿陽再也不亂跑了…”

　　紫夕念著好、好，點著頭，眼圈早已哭的通紅。

　　兩人就樣一言不發的坐了好久。

　　苑陌忽然察覺到陣陣綿綿悠長的曲調，是塤聲。乍一聽悲傷充斥著，細細品味，卻能在轉音之時帶著藏不住的歡喜。

　　“這是誰在吹塤？”苑陌被這塤聲深深吸引住了。

　　“是秦嵐。這么多年了，蒼山閣里總是會響起他的塤聲。”

　　紫夕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秦嵐的這首曲子吹了七年了。開始的時候還很好聽，后來總是這一首，閣主就問我誰在吹塤，還說讓這人換一首曲子吹，總聽一首煩心。”

　　苑陌也笑了，“那后來呢？”

　　“秦嵐這人固執得很，當我和他說過這事后，他確實沒再吹奏這首曲子。”紫夕看了一眼門口，“因為他再也不吹塤了。”

　　紫夕又轉過頭看著苑陌，“阿陽，你現在的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是老乞丐……”

　　“那你以后還用原來的名字嗎？”

　　“先不變了，苑陌挺好的。”看紫夕還想問，苑陌就換了話題，“姐姐，你幫我叫秦嵐進來吧，我有件事想說。”

　　“什么事啊，還非要秦嵐進來？”紫夕抱著手臂笑著看苑陌。

　　“好事，姐姐快去嘛~”苑陌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撒著嬌讓紫夕幫他做這做那。

　　紫夕轉身去叫秦嵐，不多時兩人一起回了室內。

　　苑陌已經掀開了被子，正坐在床邊，見秦嵐進來趕緊起身走過去。

　　秦嵐趕緊上前扶著他，“你怎么起來了？”

　　忽然苑陌拽著秦嵐的手朝著紫夕跪了下去。

　　咚！震得苑陌傷口差點兒裂開，紫夕也嚇了一跳。

　　“姐姐，苑陌有一事想告知姐姐，不求姐姐成全，只求姐姐不阻止。”

　　秦嵐突然意識到苑陌要說什么，剛要伸手捂住他的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我喜歡秦嵐！”

　　“苑陌！”秦嵐吼了他一嗓子。

　　本來紫夕還是懵的，秦嵐這一聲苑陌讓她突然回神。

　　“秦嵐，你在吼誰呢？我這個姐姐還站在這兒呢！怎么，我弟弟還配不上你？”紫夕護短到已經不念舊情了。

　　“姐姐？”

　　“嘖…真沒出息，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紫夕還嫌棄的看著苑陌。

　　苑陌趕忙起來，奈何剛剛跪的太用力，后背疼的很，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這兩人趕緊一左一右趕緊扶了起來，又給苑陌架到了床上。

　　“還笑！傷口差點兒崩開！傻小子。”紫夕又給他檢查了一遍傷口，嘴上罵著，眼底卻全是心疼。

　　“我不怕，姐姐的醫術最好了！”

　　“就屬你嘴甜。”

　　一旁的秦嵐耳垂還是泛著紅。

　　“嵐嵐～你過來啊，站那么遠做甚？”

　　秦嵐看了眼紫夕，他實在不想這么早告訴紫夕。兩人才剛剛相認，就說這樣的事，總覺得對不住她。

　　“疼！疼疼疼！”

　　“還知道疼啊！”

　　“姐姐是早就知曉我們倆的關系了嗎？”苑陌看出紫夕并沒有生氣。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看出來了。”紫夕看了眼站在一旁不安的秦嵐。

　　“他啊就是一根筋做的，還以為自己藏得多好。幾年前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要瘋要魔的，我就猜到怕是遇上了就算成瘋成魔也放不下的人了。可誰曾想竟是你這個小混球。”紫夕雖是罵著卻掩不住語氣中的寵愛。

　　“他就算瘋魔了都別想甩掉我。”苑陌一臉得意的笑著，“姐，我都和蒼毋說好了，說……”

　　“叫閣主！”紫夕狠狠拍了一下苑陌的腦袋。

　　“他還沒我大，還叫你姐姐。再說了我又不是蒼山閣的人，令牌還是嵐嵐給我輸的靈氣呢……”看紫夕的眼神越來越嚇人，苑陌說到最后就沒聲了。

　　秦嵐沖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了。

　　“好啦，我錯了……閣主！閣主大人！”苑陌本就是個厚臉皮的，轉而就開始搖著紫夕的胳膊認錯，“姐姐別氣了，苑陌知道錯了。”

　　“本閣主好像聽到有人叫我尊名呢？”蒼毋忽然發聲質問到。

　　“閣主。”秦嵐、紫夕立刻向蒼毋作揖。

　　“嗯。紫夕姐，方才聽到了塤曲，就聞聲過來了。”蒼毋也是很多年沒聽到這塤聲了。

　　他還記得上次和紫夕說過讓演奏之人換一曲之后，就再也未聽過這塤聲了，今日突然響起就想來一探究竟。

　　“秦嵐，自己說吧。”紫夕實在是不想對上秦嵐的拗脾氣，頭疼。

　　蒼毋順著紫夕的話看向秦嵐。

　　“回…回閣主，那塤曲是屬下奏的。如若打擾到您，還請見諒。”秦嵐被點了名字，說話也磕巴。

　　“那幾年前奏曲的也是你？”

　　“是。”

　　“這曲子似乎和幾年前的不大一樣了，雖說是一樣的哀婉，但如今之曲每每到回轉時多了些歡喜。不錯，有長進了。”

　　蒼毋想起幾年前，那首哀曲回響了數日，整個蒼山閣氣氛壓抑低沉到他不得不多言了幾句。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看上的人！”苑陌剛說完就看到蒼毋在盯著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

　　“秦嵐，我依稀記得應該是七年前吧？”

　　秦嵐低下頭，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是。”

　　七年前？七年前！苑陌突然想到了什么，七年前是他離開去黑目幫開始計劃的那年，也是他發現自己心意的那年。

　　“秦嵐，我……對不起。”

　　紫夕不解的看著這三個人，她并不知道苑陌的另一個身份。“阿陌？”

　　苑陌不知道該如何向紫夕解釋。

　　蒼毋知道他不好張口說，道“幾年前，苑陌為了讓秦嵐結束任務，進入了黑目幫，替代鬼面，打算從內部瓦解黑目幫。”

　　他頓了一下了讓紫夕消化了一下，“回來之前我們簡單商議了一下，我幫他突破尊者，他與蒼山閣合力拿下黑目幫。”

　　紫夕眉頭緊皺，“替代鬼面。那是幾年前的事。七年前是嗎。”

　　“紫夕姐……”

　　“你閉嘴。苑陌我問你，七年前你是誰？是否來過蒼山閣？”

　　“我是……鬼面。未曾來過蒼山閣。”

　　紫夕突然抓起苑陌的手臂，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花。

　　“你撒謊…七年前，鬼面突然出現蒼山閣，被暗影割破衣服，手臂上也有一朵紅色的花。鬼面重傷蒼毋，險些讓他廢了一條腿！”紫夕也不希望這些是苑陌做的。

　　可是這一切都太湊巧了！

　　“紫夕姐，你先聽我說，”蒼毋輕輕的按下紫夕握著苑陌的手，“我與鬼面交過手，苑陌的氣息和鬼面的差了很多，所以我才敢將他帶進蒼山閣。而這朵花，確實很像。但七年前，鬼面手臂上的花更像是一個封印。我依稀記得起初并沒有那朵紅色花朵，但鬼面被御傷了，血流了上去后，你們就趕到了，看到了那朵花。”

　　“真的嗎？”紫夕比誰都希望是這樣。

　　“嗯，醒來后，我也問過御，他說那朵花確實是血流上去后才顯現出來的。”

　　蒼毋事后認證這件事情，確實有一些封印遇血后會被解封，而且這種解封是強行解封，后果不堪設想，大概苑陌也是趁這個機會替代了鬼面。

　　可是蒼毋總是有一種感覺，真正的鬼面沒死，而那個封印也沒那么簡單，他猜測真的鬼面可能是受了重創躲起來養傷了。

　　“先不說這些了。”蒼毋轉將一條消息分享給苑陌，“黑目幫又向外發散消息，說丘凜孜毒性發作，高價求天下靈藥。按理說中毒這件事不宜到處宣揚……”

　　“中什么毒，老東西兩天沒人給他臉色看就開始鬧騰。”

　　苑陌眼底閃過一絲寒氣。

　　“這是我代替鬼面后才知道的，幫內若有事就放出假消息，鬼面得到消息就會回幫。

　　這內容可以解讀為幫主有要事相商，請速回幫。這次怕是要我帶孩子回去準備換元神，老東西自己不出手，藏的可真夠深的。”

　　“丘凜孜確實難測，他一直藏著對我們很不利，總要想個辦法引他出來才是。”秦嵐對上黑目幫也有好些年了，而丘凜孜的事他了解的也知之甚少。

　　“我一直覺得鬼面和丘凜孜的關系很奇怪。”

　　“怎么說？”

　　“在黑目幫這么多年，我無論什么樣子丘凜孜都不管，甚至還有些躲著我。幫里人對鬼面也是敬重又怕得很。我覺得鬼面這個人不簡單，但是這么多年都沒回來，怕是那次受的傷真的不輕。”苑陌說著說著似乎想通了什么。

　　“可是什么傷要養七年，如果他沒死、傷也無礙，那便是被什么事纏住了。我總覺得，真正的鬼面要回來了……”

　　“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蒼毋早已制定好了計劃，“勞煩紫夕姐今日就為苑陌準備一下，明日就輪回。”

　　“明日？會不會太急了些，阿陌剛醒……”苑陌傷剛好，輪回畢竟很痛苦，紫夕擔心的也沒錯。

　　“沒問題的姐姐，相信我。”苑陌知道已經不能再等了，他這次出來的時間太長了。

　　秦嵐什么都沒說，那份痛苦他嘗過，粹骨重煉的只是肉體，對于元神而言卻是洗去時間刻下的痕跡。

　　“用過午膳后，演練計劃。”紫夕這些天一直忙于照顧苑陌，蒼毋也很久沒吃到她親手做的藥膳了，“秦嵐，去把凌云詩兮也帶來。一個在暗影樓，另一個在…戒室。”

　　“是。”秦嵐聽這兩個地方很奇怪，沒多問就去了。

　　“那我去準備飯菜。”

　　紫夕拿起湯藥碗剛要走，蒼毋似乎很艱難地說了一句話，“紫夕姐這里還有糕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