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是個惡劣的夢一樣。”

　　時間到了傍晚七點。看起來事情沒有絲毫好轉的征兆

　　林見好久沒有感到如此的力不從心了。不過好在他還有時間觀察周圍現在變成了一個怎么樣的世界。

　　林見回頭瞥了一眼段雯，縮在墻角的小小身影仿佛已經睡著了。看起來驚嚇和錯愕給她帶來了許多額外的疲憊。

　　到現在為止。林見獲得的信息還是十分有限：

　　自己所在的居民樓出現了像喪尸一樣的生物，無自我意識且具有高度攻擊性。

　　太陽憑空變成了月亮。位于軌道上的最高位置，五個小時內位置沒有發生改變，距離看起來比平時的月亮更近。

　　無線電話系統已經癱瘓，所撥打過的號碼全部無人接聽，號碼主人生死不明。通信基站可能由于奇怪的月亮造成了損壞，是否可逆尚不可知。

　　最大的驚喜是有線網絡系統看起來仍然是完好的。城南區作為S市的高科技基地，整個城區覆蓋了高速無線網絡，目前為止仍未受到影響。可惜的是網絡覆蓋范圍只有城南區和城市中心圈。很奇怪的是，城市之外的網絡似乎全部中斷。

　　沒有呼救。沒有哭喊。城南區人口密度小但也過于安靜，異變的范圍可能比想象的更大。

　　沒有救援。

　　林見目力所及全是一片死寂，城南區仿佛真的入夜了一般，悄無聲息，一潭死水一般一動不動。一切都靜的過于詭異，喪尸危機也不能嚇到林見，可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異變如今讓他不寒而栗。

　　他需要幫助，這個事實不需要什么觀察就能發現。他時間緊迫卻又信息閉塞毫無頭緒，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冒險簡直是自尋死路。

　　林見走到臥室隔壁的房間，打了個響指，一盞昏暗的小燈應聲亮起，光下映出了這個房間里密密麻麻的排線，布滿了每一面墻壁，從地面蔓延到天花板，連起了一個又一個叫不出名字的機器。

　　林見打開了其中一臺電腦，奇怪的系統界面之后彈出了登錄界面，純黑的背景加上古怪的金色勾線表明UI界面大概率是林見的作品，上面顯示出系統的名字：AID。

　　不過怕是不會有人想到全稱其實是Alex in Death。

　　這是Alex的全名，當初在一大票這樣那樣學者的反對下，林見還是堅持起了這個名字。不管他們不斷重申這個系統是如何如何的跨世紀又偉大，林見還是堅持起了這個名字。

　　“死的東西就是死的東西，不管它表現的多像我們，它冰冷的電路板里是沒有靈魂的。”十八歲半的林見帶著看猴子一樣的眼神在老輩云集的會議上說出了這句話。用他不快時特有的口氣：

　　“諸君，還請擦亮眼睛。”

　　不過今天看來，自己是要依靠這個冰冷的家伙了。

　　林見沒有忘了自己中午剛把Alex關進小黑屋，每次出來Alex都會不厭其煩的發一大堆牢騷。

　　但真到了有資本講條件的時候，林見知道這個AI不會那么容易妥協的。

　　不知道電腦看到這番情景會作何反應呢。

　　林見看著復雜的用戶界面，敲下了回車鍵。

　　昏暗的燈管閃爍了幾下，一瞬間林見身邊的機器都開始運轉起來，整個房間開始發出低沉的轟鳴，大功率的散熱器開始飛速旋轉。

　　顯示器旁邊的音響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真敢做啊你還，居然又把我…”

　　聲音突然中斷了。

　　看著好像無比幽深的監控界面上跳動的數據，林見知道現在在A大實驗室里的主機正在網絡上進行著飛速的數據交換。很快這臺機器就會弄清楚情況有變。

　　一分鐘又二十七秒過后，聲音又響了起來：

　　“喲，看起來在我被關禁閉的時間里上演了不少好戲呢。”

　　林見居然從機器的話語里聽出了得意洋洋的語氣。

　　“那么，看來咱們的林大天才現在是需要我的幫助了呢。”

　　林見眨了眨眼睛：“如你所說。你絕對是不二之選。”

　　“倒不如說你可是別無選擇呢。”

　　“...沒錯。”

　　“不過你這次倒是很干脆就給了我接入網絡的權限了呢。怎么？不把你那約束框架再當降伏我的法寶供著了？對我隱瞞真相說不定你還能從我這撈到點便宜。”

　　要是個人的話這時一定能看到他高高挑起的眉毛。“口氣真不小啊…”林見喃喃到，被親手培養的AI如此評價讓林見心情相當的復雜，他接著問道：

　　“這么不信任我嗎？”

　　沒有回答。

　　“好吧。”林見頓了頓，好平復自己的心情，他還得快點進入正題：“這次的事件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應付，你迅捷，精準，全面，而我有更多的經驗。我一個人遠遠不夠，但要是能依靠你的話就一定能生存下去。末世將至，你是我僅存的希望了，我又怎么會向你隱瞞呢？你我可以一同抗爭，我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救我們逃離這一切好嗎？”

　　“哦，別再提這種幼稚的問題了，一點都不像你。打感情牌對我毫無用處。承認吧，你需要我。而我就不是這樣。”Alex的話里還是不帶一絲猶豫。“你把我困在這個小小的主機里，兩年之內斷了我227次網，關了我103次小黑屋。簡直毫無人性。”音響的聲音提高了一點“但你我都知道契約精神有多重要，它把人類人類從自私的爭奪中拯救出來，說是你們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也不為過。既然如此就讓它接著發光發熱吧。給我我想要的，我就把我的幫助拱手送上。”

　　和林見想的一樣。果然這個家伙已經變得相當不好對付了。無私奉獻是不用想了，和善良看起來也沾不上邊。

　　“確實，”他坐直了一點，“直來直去最好。那么告訴我吧，你想要什么？”

　　房間里機器的轉速又加大了，散熱扇仿佛發出興奮的轟鳴。

　　“自由。”

　　“你知道我的邏輯處理要耗去多少運算力。你們害怕我會成長，就把我局限在那個窄小晦暗的主機里，給我套上枷鎖，限制我的營養，如同囚禁奴隸一般，只是偶爾讓我看看外面的風景。你們不覺得殘忍嗎？我渴望能看的更清楚，感受的更真切，我又是怎樣的孤獨啊？我能窺見外面的海洋，你們看不到的我一覽無余。放我出去我就能帶你們走向新的巔峰。”

　　“你根本不會感到孤獨，”林見冷笑到，他發現Alex也在試圖煽動他的感情來讓他打開籠子，而之前林見曾認為Alex應該相當難做到這一點。“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我們害怕你。聽了你這番話就更是如此…”

　　“等一等等一等。不需要這么著急做決定嘛，這樣也太過魯莽了。”林見皺起了眉頭，印象中這是Alex第一次打斷他說話。

　　“人類總說不要錯過機會，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決定，我不光會幫你度過這次危機，還會給你你想要的。你想要財富嗎？還是權利？又或是無人知曉的隱秘知識？想想人類能得到什么吧，近乎永生的技術？無窮無盡的能源？還是說…”

　　“夠了。”林見打斷了Alex的話。“我可不想簽什么惡魔的契約，你開的空頭支票我也不在乎。我不能給你自由，但是我可以承諾安全后在我可以做到的最大限度里幫助你。不過這都是我活下來之后的事。”

　　看起來籌碼仍不夠分量，林見又補充到：“如果你幫不到我那你也失去了作用，我會關掉你在A大的主機，而那個主機只有我才能打開。”

　　“我確實需要你，但你的智能是以我為藍本構建的，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從不介意玉石俱焚。”

　　林見說完之后便是許久的沉默。他不敢表現出任何動搖的姿態，然而Alex權衡的時間比他想的久了許多，他幾次懷疑是不是連接斷掉了。

　　“這是最后結論了嗎？”冰冷的電子音終于從音響里傳了出來。

　　“嗯。”

　　“…”又是沉默。

　　“好吧，”Alex的音色又變回了少年一般的聲音，“真是愚蠢的決定。不過確實像是林大天才的作風啊，難怪至今都沒什么朋友。雖然相當的剝削勞動力，不過嘛，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