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緩緩地向上前行,沒有了喪尸的嘶吼,也看不到天上那一輪明亮的月亮,林見感覺這個世界似乎像往常一樣相安無事。
電梯里唯一一盞小燈照亮了林見和梁成婉兩個人,這時候林見終于能有時間細細打量一下梁成婉,姑娘十八九歲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學的學生,稍偏圓的臉型,搭配上一頭長短適中的短發,圓圓的眼睛里露出有些膽怯的目光,五官與其說是精致,倒是顯得親切十足。
上身淡色的短袖,搭配著微妙長度的夏季短褲,露出了她修長的四肢,林見這才發現這姑娘的身材十分高挑,現在癱坐在地上,像是一只受驚嚇的幼鹿一般,有著一股純真的靈氣。
如果不是末日的話,她一定是更加耀眼的存在。
“你有哪里受傷了嗎?”林見開了口,他先開始了慣例的噓寒問暖,他心里則是在盤算著接下來要怎么辦。
“沒有...”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林見,仿佛會說話一般,就算是林見也轉過頭去,試圖隱藏自己面部微小的動搖的痕跡。
“那個...真的很謝謝您,我一個人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剛剛還差點拖累了您,但是現在我也沒什么好報答您的...”
梁成婉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她的音色倒是也像外表一樣親切。
輕度社恐的林見其實并不喜歡對別人顯得過度親近,但是在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面對這樣一個動人的生命,林見也沒有辦法繼續冷漠下去。
“沒關系,我不在意。你沒受傷就好。”
“你叫...梁成婉,對吧?不要再用‘您’這種稱呼來叫我了,我最討厭這樣的稱呼,這輩子都不會喜歡的。你就叫我...”
林見心里的算盤半秒內打的噼啪直響,最后還是決定用自己的真名。
“叫我林見就好。”
梁成婉的眼睛里閃出了一縷不易察覺的光芒:
“林見...”
電梯漸漸向二十三層升上去,林見心里一驚,突然想起來喪尸的尸體還一個大字一樣橫在樓道里,他不知道讓這樣的女孩子看到這番景色會不會太殘酷了。
“那個...不好意思能拉我一下嗎?”林見聽到身邊傳來了蚊子一般的聲響,一回頭,看到梁成婉正試探性的向自己投來目光。
“啊,好。你不用這么客氣。”林見伸手抓住了姑娘伸出的手臂,慢慢的把姑娘扶起來,柔軟的觸感從手心傳來,與林見常年接觸的鍵盤,電路元件,論文的稿件的觸感都是云泥之別,姑娘似乎十分不習慣這樣的接觸,低下頭去而不敢看向林見。
快走出電梯的時候,林見借著電梯自帶的一盞小燈,似乎看到梁成婉的臉上有一縷嫣紅。
錯覺吧,林見心不在焉地想到,此刻他的心思大半還在樓梯間里的喪尸身上,剛出電梯門他就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去,希望確認下場面沒有那么血腥。
然而樓道里空空蕩蕩。
沒錯,空空蕩蕩。
沒有喪尸的尸體,沒有血跡,沒有飛出的骨片,什么都沒有,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件事情一般,樓道里像是清掃過一般,每片瓷磚都干凈的發亮。
林見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地板上的月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向前走的腳也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林見?”梁成婉不熟練地叫到,“有什么事情嗎?”
林見迅速的轉頭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點對他來說反倒是最大的異常。
“沒,沒事。”他決定還是先不說出這個讓人發毛的消息。
難以解釋的的事在林見心里對的像小山一樣,但他此刻決定先回到自己的家。
打開防盜門,林見終于回到了他自己的熟悉的天地,生命的溫熱氣息讓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些許放松,反倒有些困意來襲,他搖了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段雯從臥室里跑了出來,已經換下了那身漂亮的海藍色連衣裙,穿上了她放在林見家里的備用衣服,全身干練的運動服,披肩發也盤起來繞在腦后,焦急的神情里透露著掩不住的驚喜,嬌小的她在這時候分外的激起人的保護欲。
“見哥...!”看見扶著女孩子的林見,段雯話停了下來,嘴保持半張著的姿勢。
“啊,這位就是...幸存者小姐嗎?”林見隱約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了點麻煩。
“您好,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梁成婉,還請,請您多多關照了。”
梁成婉似乎也有些驚訝,連忙作起了自我介紹。
段雯快步走到兩人面前,強硬的把梁成婉從林見手里接了過來,故意看都不看林見一眼:
“快過來成婉,別理這個臭男人,他就是個大笨蛋。”
“其...其實林見他...”
“好了好了,你沒有受傷吧?”段雯的嘴今天特別快“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訴我就好,有什么問題你也只管問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見站在門口,看著兩個背影攙扶著走去,自己倒是像沒人關心的小狗一般,讓他哭笑不得。
但看著她們,看著死里逃生的梁成婉,和恢復了精神的段雯,林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
林見花了一番功夫向段雯說明了自己剛才的經歷,樓下的情況如何。
聽到叔叔的尸體消失的時候,段雯看起來非常的震驚,甚至蓋過了悲傷。
然而討論之后,兩人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事。
熱可可是林見的待客必備,不過說到底就是因為他自己喜歡。他不例外的又端上了一杯熱可可,遞到梁成婉的手里,用耐熱型的一次性杯子裝著,外面貼心的套上了隔熱套。
“成婉看來沒有大礙呢,就是有點虛弱。”坐在沙發上的段雯回頭對林見說到。
“好,知道了。”
林見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看看右手邊的段雯,又看看左手邊的梁成婉,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梁成婉先開了口,她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請問,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奇怪的月亮和奇怪的人們...一切都變得好奇怪啊。”
“而且我也聯系不上我的爸爸和媽媽...”說到這里梁成婉又低下頭去。
林見看向段雯,卻發現段雯已經搶先一步,向自己使著眼色。
不是有什么問題只管問你嗎?
林見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到:
“這一切我們也像你一樣一無所知,但既然發生了我們也只能盡力應對。”
“根據現在的情況,你父母的手機自從事件爆發以來就沒有了任何的操作記錄,生還的可能性非常小,就我們的了解這棟樓里應該就只有我們三個幸存者了。”
林見看了看梁成婉的反應,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而且,”林見繼續說到,“再去專門確認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可能會導致我們直接全部死亡,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一個庇護所,所以...”
“我們直接離開,不再做任何逗留。希望你能理解。”
蓋棺定論。
看不清她的表情,梁成婉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這樣嗎...”
傳來了淚水打在地板上的聲音,黑暗里的哭泣無法被隱藏。
段雯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哀傷,但比起梁成婉,她又多了幾分堅強。段雯坐到了梁成婉的旁邊,伸手把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梁成婉輕輕抱在懷里,任憑她的淚水滴在自己的身上。
死生之大矣。
作為唯物主義者的林見此刻深刻地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分量,死里逃生后再面對這一片狼藉,他被別人的死亡壓得人說不出話來。
他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但他覺得該給這個女孩子一些悲傷的余地。
而新發現的問題也是紛亂如麻:
喪尸們的同時變異并不像病毒所致,那么變異的原因是什么?他們又為什么能夠幸免于難?
叔叔的尸體究竟去了哪里?
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了S市之外還沒有任何消息?
要步行出市嗎?但在滿是喪尸的都市里長途跋涉實在是件危險的事情。
過了不知多久,林見終于看到梁成婉那雙有些哭紅了的眼睛又望向自己,準備好聽他接著說下去。
林見清了清嗓子:
“要弄清事情的原委還需要大量的調查,然而前提是我們得能活的下去。”
“想活下去的話就要找到安全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幫助,不然的話死去只是時間問題...”
“啊!”
之前一直安靜聽著的梁成婉突然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樣拿起了正在充電的手機。
“我剛進入A大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學長,危機剛爆發的時候他曾告訴我有個臨時的避難所,讓我快去跟他一起逃離S市,只是...”
“只是我告訴他我被困在地下室之后對面就沒有了回復。但他說出了一個地址,離這里很近。”
“在哪里?”這個消息實在是意外之喜,林見的迫不及待的問到。
梁成婉向著林見,豎起了手機,林見看到對話框里的是一個古怪的名字:
烈鷹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