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車站廣場來,在這附近生活了十多年的林見并不陌生,到烈鷹酒館只是一個小時之內的腳程,地方也幾乎在市區的最邊緣,平時就沒多少人,想必只要安靜點,坐上一輛車完了逃跑是沒有太大問題。
一行人沒再在酒館浪費時間,帶上必要的東西,就開始向車站邁開了步伐,出門時林見又詢問了之前葛老爺子沒提到名字的那個坐在樓下守門的少年,少年叫鐘滿離,再一問,似乎是逃了學校的課出來的,又是老爺子的忘年之交,異變爆發時店里只有老爺子和這少年,后來才慢慢有附近其他生還者加入。
月光下,葛老頭子鎖上了酒館的門,這地方他呆了十年有余,從林見有對這里的記憶開始,這就總是有這么一間古怪的小酒館,不過到了今天也要說再見了。
去車站的路上,沒人發出一點聲音,一來怕被暗處的喪尸聽到,再一來,也沒人想和別人說話,老頭子和少年本就有沉默的氣質,田安剛對劉文斌發過脾氣,兩人心里氣有不平,都各自憋在心里,憋得臉色發青,于菲看著田安的臉色也是大氣不敢多出。最后又是帶著金邊眼鏡的王昌琪,一路上林見總感覺這人的眼睛總在偷摸看自己,發出的賊光讓林見渾身不舒服。
看著這一群人,林見也只能想到烏合之眾這樣的形容,他也實屬無奈。這漫漫長夜里,喪尸如果是外患,活下來的人里便總要有內憂,憑著多年不善交往冷眼旁觀的經驗,這點常識林見算是無師自通。
浩大的月光之下,一行人像是一列螞蟻,在城市的縫隙里一聲不響的爬過,穿過街道,沿著大路走來。
逆著月光看去,一溜黑色的身影,一驚一乍,走在空曠的大道上還是不停地左看右看,吱也不敢吱一聲,只想著快些趕路,很是有幾分可笑的氣息。
走了四十二分鐘之后,一行人就要到車站廣場的大門,寬闊的門大敞著,幾乎門外看不到人的身影,有幾分空城計的味道。
換由李明帶頭,大家慢慢沿著墻摸進了車站之內,站里零散的分布著工作人員和換班的司機,只不過他們生前是誰已經沒有人關心了,只有李明偶爾看著某個喪尸時會露出傷感的表情。
車站里除了好好停著的車輛,還有些斜在路上的,車頭頂著別的車子,更顯眼的是有一輛直接撞進了樓里。幾個小時前有發動機的聲響可能還熱鬧些,不過現在已經變得相當安靜。
找了大約五分鐘,李明伸出手停住了眾人,指了指一輛停在車位上的大巴,這輛大巴出公交站的路上沒有別的車擋路,周圍也不見那些搖搖晃晃的身影,車前門大開著,里面看起來空無一人。
眾人各自會意,點點頭,偷偷地進入車內,找到位置縮在了座椅里。
右手邊停著的公車上,司機師傅的聽力顯然鶴立雞群,雖然眾人已經拼了命的輕手輕腳,他還是轉過了頭來,向這邊慢慢走來,不過被公交車的玻璃擋住,臉壓在玻璃上,攤開來,白色的月光打在上面,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刺激。
林見上車后看了看駕駛座,鑰匙還插在上面,雖然他不會開車,但也認識燃油還剩下了一半還多。
準備就緒,李明回頭看了大家一眼,發現大家都在盯著自己,于是像是安慰人一樣擠出了一個笑容,豎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示意大家坐好,把手輕輕地放在車鑰匙上,愣是攥出了一手冷汗。
格外的寂靜,然后,“咔噠”一聲,發動機的聲音響了起來,頓時各種聲音齊奏,先是隔壁聽力過人的師傅,這時才露出真本事,一邊吼叫一邊試圖向聲音源沖去,奈何窗玻璃不允許,師傅的脾氣也是倔,硬是用臉把玻璃壓出了裂痕,要是說剛才是臉貼在玻璃上,現在就有幾分攤雞蛋的意思了。
李明趕緊關上車門,打開了車燈,這個大家伙開始緩緩地向前駛去。
像是擲盞為號時必不可少的屏風后藏著的刀斧手一樣,十幾秒之內林見視野里就出現了眾多的身影,向著巴士跑來。
李明狠狠踩下了油門,一下子引擎聲大作,所有人都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車子動了起來,喪尸們則像是江里躍出的鯉魚一樣撞在了巴士上,其中一個撞在段雯側面的車窗上又彈了回去,驚得梁成婉叫出了聲,段雯也是直皺眉頭。
轉過個小彎,巴士開始加速向前,迎面沖來的一只喪尸跳的格外高,半個身子撞破正面的窗玻璃沖進了車里,還沒來得及張牙舞爪,坐在前面的葛老爺子站起來就飛起一腳,靴子的鞋頭準準送進了喪尸嘴里,再看時,牙留了幾顆在車里,頭早飛了出去。
巴士沖出大開著的門,駛入了公路,身后喪尸還有一些窮追不舍的,但自然趕不上加速的巴士,被甩在了后面,漸漸看不見了蹤影。
巴士一路向南駛去,到了郊區,幾乎看不到了人影,寬闊的道路兩旁撒滿了月光,此刻竟讓眾人開始感到安心。巴士越開越快,隨著把市區甩在后面,大家的心情似乎也漸漸的有種飄然感。
不過不安還是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出了鏡城市又要到哪去呢?下一個城市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到底誰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又是誰偷走了太陽?
到這時為止大家都很久沒睡了,稍稍一放松,困倦便向每個人逼來,一車人一大半都打起了盹。段雯和梁成婉相互靠著,她歪著頭看了看林見,抬起手來,摸了摸林見的頭:
“見哥,晚安。”
林見笑了笑,心里的陰云稍微消散了一點。
他此刻其實不想關心這次事件的謎底如何,只想帶著自己的全套家當,離毀滅的混沌越遠越好,他滿腦子都是,等到了下一個城市之后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呢?他和小雯能不能在那里找到容身之處呢?Alex在市外還能聯系到嗎?換個城市就能繼續安定的生活嗎?
然而這時候他實在是犯了糊涂,未曾意識到,這些問題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去思考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