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任家莊村長的邀請后,母親微微一笑說道:“可以呀,不過這事是需要你們干部們溝通,我服從村委會的安排。”
“好好好,你說的對,還是和雙井的干部溝通之后再定為好,這樣一來,大家以后見面也不尷尬,是吧張大夫。”村長滿臉笑容的回應道。
母親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后,便開心的離開了任家莊,和母親一起的,還有那半袋子山貨,以及那個背著山貨樸實的山里人。
母親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母親不是一個有錢不想著掙、寧愿餓肚子、也要無私為村民奉獻的人,母親也有私心。
在當時,母親想,如果能夠得到兩畝地,再兼顧兩個袖珍村的赤腳醫生,那將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這樣一來,母親的收入就會多一點,收入多一點的話,我和妹妹的生活就會好一點。
母親和所有的母親一樣,在面臨一些選擇的時候,首先會把我和妹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因為妹妹也要上小學了,而那個時候,還沒有開始實施免費的九年義務教育,每年妹妹上小學的學費,還有我上初中的學費,對于農村普通家庭來說,一定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對于母親這樣看似每天有收入的鄉村醫生來說,那點微薄的收入,其實一樣是入不敷出的,許多時候,家里的財務情況,都不一定能夠比上最最普通的、只是以種地為生的家庭。
作為老家本來有地可種的母親,卻頂著這樣的名頭,家里還是要買商品糧吃,從生意的角度上來說,母親是所作所為,是不符合村衛生所自負盈虧下,以逐利為前提的游戲規則的。
可是和母親談生意經,毫無意義。
過了一段時間后,在兩個村委會的共同商討之下,對于解決兩個村赤腳醫生的議題,終于有了最后的結果。
議題最后的結果是,兩個村委會并沒有讓母親離開雙井去任家莊,因為這樣一來,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隨之而來,對村民本身的醫療改善,并沒有實際意義。
不過,兩個村委會一致同意,母親以雙井村為據點,任家莊為第二根據地,也就是說,母親需要隨叫隨到的兩邊跑。
這一趟來回跑的六里崎嶇山路,也許是深夜,也許是嚴冬,也許是酷夏,也許是大雪紛飛,也許是瓢潑大雨,也許一趟來回只是一句囑咐,也許一趟來回還會生一肚子氣。
其實有太多太多的也許,可是這些也許,在現實中,卻是實實在在的、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的事情。
而母親最惦記著、寄托母親用來改善生活的二畝地,卻因為母親并沒有去得任家莊定點,就這么泡湯了。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著,母親還是一天天的奔波著,本來以為雖然辛苦一點,可多一個村子可以跑,一定會改善一點家里現狀的母親,這次卻又失算了。
九五年以后,村里出去打工的男村民越來越多,而村里的婦女們,不少都帶著孩子到鄉里讀書陪讀。
只要不是過年過節或者婚喪嫁娶,村里幾乎看不見年輕人,在村里守著的,只剩下走不出去的老頭兒老太太們。
也就是那個時候,家里的財務狀況,跌到了歷史最低點,兩個村子都兼顧著跑下來,一個月的收入都不夠生活。
而父親由于當鐵道兵時落下的病根兒,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父親在鄉里聯防隊的工作收入,供我們上學都很困難。
也就是那個時候,母親終于開始動搖了,母親開始想著離開那兩個村子,因為母親覺得,都是有手有腳的人,連每個月兩袋白面最起碼的開銷都保證不了,實在是對不起正在長身體的我們兄妹。
就在母親找到村長狗成辭職的時候,村長的一番話再次讓母親改變了主意,我記得當時我也在,母親見到村長后,便直接的將想要離開的想法告訴了村長。
母親剛剛的說完,村長就滿臉遺憾的說:“月琴呀,我還說不忙了就找你去了,村里現在常住人口就百八十口子了,不少的地也沒有人種,我還特意的挑了一畝多水田,二分菜地,分給你了。
雖然村里有規定,沒有戶口的人是不能分耕地的,可是看著你們家生活那么困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想你這里倒是掉起了鏈子,你看這事鬧的,我都不好向村里的老人們交代。”
不愧是村長,在村長的‘威逼利誘’下,母親又一次妥協了。
至此以后,我們一家的生活水平直線上升,最起碼不用再一年四季的吃土豆白菜蘿卜,每到夏天的時候,西紅柿、西葫蘆等新鮮蔬菜也上了我們家的餐桌,吃一頓本來已經吃膩了的土豆菜團子,卻成了那時候家里的稀罕物。
人一旦吃飽了,也就能能力撐起心中的夢想,也就是從哪個時候開始,母親再也沒有想著要離開,母親很專注的、很樂此不疲的,做起了兩個村的‘老人院院長’,直到她自己也慢慢的變成了一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