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了，最大的光線來源被擋住，屋子里立即變得昏暗，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身影，配合著屋里濃郁的腐臭味，莫名地讓人產生某種詭異的陰森森感，仿佛置身于可怕的地獄當中。

　　錯覺只維系了幾息的時間，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便打破室內詭異的安靜，一聲接著一聲的停不下來，濃濃的痰堵住喉嚨，帶來一連串嚴重的后果，咳嗽聲的主人咳著咳著，竟似要咳斷氣去。

　　云嵐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你怎么樣了？要不要叫請大夫來看看？”

　　“不……不必了……”簡單的三個字，羅婆子連咳帶喘說了好一會兒才說完整。

　　呆在昏暗的地方久了，眼睛適應了這樣陰暗的光線，云嵐終于能看清眼前羅婆子的慘狀，上前一步，就想幫羅婆子拍拍后背，好幫她順順氣。

　　不料云嵐剛抬起手，羅婆子便察覺到她的意圖，準確地伸手格擋住她的動作：“沒用的……”

　　“可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呀。”除了幫羅婆子拍拍后背，云嵐已經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幫到她了。

　　羅婆子卻沒有回答云嵐，而是徑直從懷里摸出一個東西，再一把塞進嘴里，強行咽了下去。

　　那東西見效很快，羅婆子居然停止了咳嗽，雖說呼吸聲還是很沉重，就好像是拉著風箱一樣，“呼呼”的大聲喘氣，但至少看起來還算正常，而不是像之前那個隨時隨地都會斷氣的模樣。

　　云嵐正覺得詫異間，羅婆子卻開口正常對云嵐說話了：“大少奶奶，老奴這兒地方簡陋，還請見諒，您請坐下吧。”她指了指床邊一張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長條凳，一看就是專門為云嵐留的，所以擦得特別的干凈。

　　別看這間屋子光線不足，但頭頂天窗帶來的那點子亮光還是能夠照亮房間，不會影響人們的行動，云嵐看出羅婆子有話要說，便順著她的意思坐到了長條凳上。

　　看到云嵐沒有一絲猶豫地照做，羅婆子滿足地瞇了瞇雙眼，喟嘆道：“大少奶奶，你是個好人……”

　　得，被發好人卡了。云嵐無奈地看了羅婆子一眼，暗忖羅婆子該不會對她來個臨終托孤什么的吧？

　　幸好，羅婆子沒有這么做，而是從身側的枕頭底下翻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以及一本有手指那么厚的書，一起用雙手舉著，鄭重地交給云嵐：“大少奶奶，感謝您對老奴一直以來的照顧，老奴無以為報，這點東西希望您能看得上，請收下它吧！”

　　“羅婆子，你這是做什么？”云嵐把雙手一袖，拒絕的意思表達得十分明顯。“我會幫你，可不是貪圖你這點東西的。”如果她早知道羅婆子有東西要給她，她說什么都不會答應過來見羅婆子一面的。

　　她會幫羅婆子，可不是為了讓羅婆子報恩的，如果她接受了羅婆子的饋贈，那她成什么人了？

　　再說了，如此落魄的羅婆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東西，能被她一直珍藏在身上，從來不肯對外示人的，說明那東西對于她來說，一定是極為珍貴的，甚至是比她的性命還重要，云嵐又怎么可能橫刀奪愛呢。

　　“大少奶奶，我知道您不會貪圖老奴這點東西，正因為這樣，老奴才想把它送給您，請您收下它們吧。”羅婆子說到最后，隱隱帶上了哀求，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迫切，聽得云嵐于心不忍，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大概是看出云嵐的心軟，羅婆子干脆顫顫巍巍地捧著書本和瓷瓶送到云嵐面前，舉起的雙手幾乎快要承受不住了，不斷地往下放，卻又被她固執地抬起來，大有云嵐不收，她便會一直堅持下去的勢頭。

　　這招苦肉計用得不錯，云嵐見不得羅婆子這樣，只能暗嘆一聲，敗下陣來，同樣鄭重地用雙手接過它們：“那我就收下它們吧，多謝你了。”雖說她不知道這是什么，但她還是向羅婆子道了謝，因為它們代表著羅婆子的心意。

　　“不必謝我，因為……這是你該得的……”在云嵐接過書本和瓷瓶的一剎那，羅婆子仿佛卸下了肩頭的重擔一般，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但緊跟著，她整個人的精氣神也被卸下，勉強支撐起來的身體猛地砸在床//上，發出“呯”的一聲巨響，嚇得云嵐一下子站了起來，而一直守在門外豎著耳朵聽里邊動靜的墨書也瞬間破門而入。

　　房門被打開，外面的陽光猛地闖進來，照亮了整間屋子，卻也刺激得云嵐不得不閉上雙眼，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此時，墨書已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臉色慘白，身子如同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云嵐大感不妙，立刻轉頭望去，卻發現羅婆子已仰面躺在那里，嘴角溢出黑紅的血液，順著頸脖流下，染紅了那一床破棉絮，卻已是氣絕身亡。

　　那一大灘觸目驚心的紅色，不只是染紅了破棉絮，也染紅了云嵐的雙眼，因為，她瞬間便想到自己父母死時的場景，也是同樣大//片的血跡，也是同樣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有眼神始終收不回來，目光發直地看著床//上，整個人都呆住了。

　　墨書總算還能記著自己的丫鬟身份，迅速回過神來，壯著膽子上前，抖著右手伸向羅婆子的鼻端，片刻后，她面色難看地朝云嵐搖了搖頭，哽咽著說道：“大少奶奶……人沒了……我，我們先回去吧……”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云嵐，好像云嵐不同意，她下一刻便會哭出來一樣。

　　云嵐沒有回答她，墨書急了，忍不住伸手拉住云嵐的衣袖，輕輕搖了搖頭。

　　直到這時，云嵐才回過神，機械地轉過頭看了看墨書，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拿著的那本書和瓷瓶。

　　誰能想得到呢，羅婆子會說死就死，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手里的這兩樣東西讓云嵐下意識的覺得，若不是為了把它們交給她，只怕羅婆子早就撐不下去了。

　　可是，為什么呢？

　　云嵐恍恍惚惚地跟著墨書回到慎心院，得到消息的婁俊博立即放下手頭的事情趕過來，一邊安排人去料理羅婆子的后事，一邊擔心地陪在云嵐的身邊，一坐就是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