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言徹底好了以后,聞風變回馬兒,回到屬于他的那片草地,仍是和菱兒互不相擾。一切似乎都回到以前,但好像又和以前不同。
菱兒自從墨言出關以后便不再與他親近,甚至可以說是躲著他。
菱兒認為,首先,若是像聞風所說自己真的是墨言的災星的話,離他還是不要太近為好。其次,菱兒實在不想每次看見墨言心臟都要經歷一番劇烈運動,所以她現在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盡量避開與墨言見面。可是朝夕相處想要避開哪有那么容易,兩人房間離得近,平時墨言還要做飯給她吃,修習的時候墨言還要手把手教她念咒、掐訣。以前她也沒覺得跟墨言相處的時間那么多,現在發現墨言簡直無處不在,可是她真的已經很努力要避開了。
也許是菱兒做的有些明顯,墨言看出了一絲異樣。
這日,菱兒在碧虹修習完便要回房間,想要減少和墨言相處的機會,但在卻被墨言叫住:“菱兒,最近你是否有心事?”
“沒有,我能有什么心事,呵呵。”菱兒尷尬一笑,往后退了退,心臟運動又開始了,她想跟墨言拉開些距離,認為這樣墨言也許就聽不到她那越發大的心跳聲。
墨言看到菱兒神情躲閃,臉上潮紅分明,以為她真的有事,便又上前幾步,但見她又退了退,便直接說出自己一直顧慮的事情:“是否是我閉關時模樣嚇到你了?”
菱兒見墨言已經開始誤會自己了,連忙擺手道:“阿蒼你千萬別誤會,我怎么會在意你的模樣呢!”
“過來。”墨言向她伸出手,并看向她身后:“小心腳下。”
菱兒回頭一看發現她已經退到河邊了,再退半步就得掉下去。她趕忙往前挪了幾步,墨言順勢拽住她的手,把她拉了過來。菱兒感覺那顆不安分的心簡直要沖破自己的胸膛了,趕緊把手抽出來,與墨言拉開距離。
墨言眉頭皺了皺:“你可是在怕我?嗯?”
“......不是,我只是......有些不舒服,阿蒼,我先回房了。”菱兒倉皇逃離。
她回到房間,在床上打了幾個滾,隨后手抱頭,閉上眼,眼前浮現的全是墨言的臉。墨言他雖不善言辭,但對菱兒是極溫柔的,雖天生長著一張冰霜臉,但只有對著菱兒才會偶爾笑一笑。但此時菱兒對他的溫柔卻招架不住,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就在菱兒在床上打滾發瘋的時候,墨言其實就在她門外,他伸出手想要敲門,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他去找了聞風。
聞風本來正用兩只前蹄扒著樹,伸著脖子夠一個低枝丫上的果子。墨言身形一閃,樹上的果子不見了,被他拿在手中:“我有事要問你,化人形見我。”
聞風遂變成一名白衣男子,畢恭畢敬的向墨言作揖:“公子。”
墨言將手中的果子拋給他,看著聞風的眼睛,眼神威嚴,令聞風暗自打了一個哆嗦。
“我閉關之時,你是否向菱兒說了什么?”
“啊?......她就問了問你的情況,我就如實說了啊。”他此時內心波濤洶涌,在拼命搜羅當時是不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他有個缺點,說過的話從來不放在心上,自己具體說了些什么他只能記個大概,細節方面他根本不記得。
“可有提龍氣之事?”
“這個沒有,公子讓我守口如瓶,我自然不敢說的。”聞風確定這個絕對沒說。
墨言點了點頭,皺眉道:“那定是我閉關之時樣貌丑陋,嚇到她了。”
“她還能被嚇到?她膽子可大得很!小時候就敢燙我了!一般人哪有她那膽量。”聞風想起來仍是心頭一恨。見墨言眼神有些冰冷,又趕緊說道:“她在山洞的時候,不像是被嚇到的樣子啊,只是見你飽受痛苦她十分擔心。”
“擔心嗎?”墨言的松了眉頭,“可是近日,她總是躲閃,似有心事。”
“哎呀,公子,您大可不必憂心的,她能有什么心事,我看她最多就考慮考慮怎么玩。那墨菱就是麻煩,當初我就反對您將她帶回暮山,她若不來,您就不用消耗龍氣,也不用每次都要承受皮肉凌遲,五臟焚燒之苦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聞風正叨叨的興起,墨言打斷了他,
“夠了!你還化回原形較為妥當。”說著墨言對著聞風一指,聞風又化作了一匹白馬,憂郁地看著他。
當晚,菱兒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直到子時還是精神奕奕,毫無困意,她強迫自己凝神靜氣,仍是沒有一點效果。她下了床,開窗透氣,看到院子里墨言負手而立,在他對面跪著一個怨魂,披頭散發,渾身是血,正向墨言哭訴什么,菱兒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些怨魂無一不是生前遭受極大折磨,被人戕害或陷害,死后怨氣極重,無法輪回,想要報仇又力量微薄,他們無處可以伸怨,所以有些怨魂便尋著龍氣找到墨言,請求他幫助他們嚴懲兇手。墨言從未將這些怨魂拒之山外,并降下天雷劈死那些生前戕害他們的人,至少一命抵一命,然后再超渡怨魂,助他們入輪回。
墨言就是這樣,他并不管別人對他如何評價,做事全憑本心,說他是神龍也好,妖龍也罷,他都任憑他人說,他不會解釋也不想去解釋。
菱兒托著頭看了許久,至少在她心中墨言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龍,
“我的阿蒼是最好的。”她傻笑著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時墨言手一揮,那怨魂便離去了,他看著在窗欞上托著腦袋發呆的菱兒問道:“你方才說什么?”
“哦......哦,我沒說什么。”菱兒有些尷尬。
“為何還未入睡?不是很早就休息了嗎?”墨言柔聲問道。
“我睡不著。”
“我這里有安神香,可助你入眠。”說著便進入菱兒房間,準備焚香。
菱兒在墨言對面坐下來,一邊看著他焚香,一邊若有所思的問道:“阿蒼,若是那些怨魂入了輪回是不是就不記得今生的事情了?”
“自然。”
“可是若是我入輪回,我就不想忘了今生的事。”
墨言焚香的手一頓,抬頭看著菱兒:“為何?若是今生諸多磨難,十分痛苦呢?你也不愿忘?”
菱兒撥弄著從香爐里冒出的飄飄渺渺的香煙,笑了笑,任性地答道:“就算是今生磨難頗多,但是也會有對我很重要的人啊,我不要忘,死也不要忘。”
“是嗎?”墨言沉吟道,“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夠左右的......”
“那我不管,比如阿蒼你,我就絕對不會忘的。”菱兒說的十分堅定,好像這世上的所有世道法則都與自己無關,不管將來何去何從,她都不會忘記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是她的天和地,是比世間一切美好事物都重要的存在。
燭光之下,墨言眉目如畫,他看著菱兒的眼神帶有一抹悲戚的溫情。菱兒此時望著他并未再像之前那樣心臟狂跳,她想就一直這樣待在墨言的眼神里,不再出來。
此時一陣微風從窗外吹過,燭火搖曳,安神香的香煙也隨風像紗幔一般撲向菱兒的鼻尖,墨言看了看窗道:“天氣轉涼,你的羽被該添上了。”說著便起身去菱兒的櫥柜里拿出了羽被,待他轉頭再看菱兒,卻見她已在香爐旁枕著胳膊睡著了,還輕輕打著鼾。墨言無奈的搖了搖頭,動作極輕的將她抱到床上,為她蓋好羽被,又將一絲烏發從她臉上撫去,墨言望了她片刻,輕聲道:“但愿你不要忘,再也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