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沉愣愣地盯著秦承曜發呆,屋中其他幾人也一反常態地沒有說話。姜清嵐看著滿臉灰敗,神情似哭又似笑的姜暮沉,忽然覺得有些同情。
“你知道嗎,”許是兩人還有一些姐妹連心,姜暮沉忽然擦了擦眼下尚未流出的淚水,抬起頭來望著姜清嵐,神色是許久未見的平靜,“我真的有一度,覺得已經擁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沒想到,全是假的。”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姜清嵐,并未遭到任何阻攔,“從小我就是嫉妒你的,你父親是長子,繼承家業;你是家中嫡女,身份本就高貴,竟還被占星院選中,與宮中有聯系。在你們一家的對比下,其他的姜家人是多么黯淡,多么尋常,”
她露出追憶過去的神情,抿著唇角,“每逢年節,我都精心準備,希望得到幾句夸獎,可你永遠輕飄飄地走個過場,就讓大家從宴會開始議論到結束,姜清嵐,你憑什么?就因為你是姜氏嫡長女嗎?”
姜清嵐不想重聽這些家族舊事,正要開口,姜暮沉卻又接著說了下去,“我不信邪,也想被人關注,只好總是來纏著你,可是卻總不成功。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幾乎漸漸地放棄了,沒想到忽然有一天,父親問我愿不愿意替代你,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后來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她轉了一圈,掃視過秦子輝和沈雁之,“占星院找上了我,派人來教我說話行走,身形儀態,我被打造成神女,出現在大眾面前。”
聽到這兒,沈雁之忽然心神一動,“等一下,從你成為神女出現,到進入占星院修習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么?”
姜暮沉凄然一笑,扭頭又看著秦承曜,“什么修習,不過是禁閉。”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又向秦承曜的床前走去,秦子輝在她一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她的動作,隨時準備著出手。
“我頂著神女的名號出現在寧京,心里想的全是要完全替代姜清嵐,”她癡迷地看著秦承曜的臉龐,語氣卻十分兇狠,“我要徹徹底底地把她從人們心里抹掉,從此之后,只能有神女的存在。”
“沒想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皇對我的關愛太盛,過猶不及,而我又急于求成,百姓們似乎并不買賬。就在這個時候,先皇召我入宮,欲封我為太子妃。”
姜暮沉伸出手,好似要摸一摸秦承曜的臉,卻被秦子輝一把攔下。她沒有惱,放下手繼續說道:“承曜太子可是寧京城中無數少女的夢里人,我聽到這個想法,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可沒想到,這是先帝心急之下,越過占星院,直接找上了我,”
她雙手交叉搓了搓胳膊,看起來似乎很冷,“占星院得知這個消息,要我拒絕,我怎么肯,當下便直接將到家中傳訊的星使攆出府外。后來,也不知他們用了什么辦法,先帝再也沒有提過此事。而我也被直接帶到占星塔上,開始暗無天日的禁閉。”
沈雁之和姜清嵐四目相對,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占星院定是覺得姜暮沉開始脫離他們的控制,這才將她帶到占星院中看管起來。
而姜暮沉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仍然在說著,“我在占星塔中不知道呆了多久,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大長老忽然來了,他說先皇已薨,陛下登基了,問我還愿不愿意嫁給他。”
“你又同意了?”秦子輝滿臉懷疑,姜暮沉則點了點頭,“當然,我不管他們有什么計劃,我只要嫁給他。”
面對她這樣直接的表述,秦子輝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閉上了嘴,姜暮沉繼續道:“大長老說,陛下心性堅定,輕易不為旁人所動,除非他點頭,否則我很難實現心愿。他還說,他手里有一個南疆的秘方,可以讓陛下心悅于我。”
“他對你做了什么?”知道姜暮沉終于要說到重點,原本已經十分不耐的沈雁之坐直了身子,“或者說,他讓你做了什么?”
“藥浴。”姜暮沉皺起了鼻子,好像聞到了什么令人惡心的氣味,“我每晚都要在特制的藥水中浸泡幾個時辰,還要服用許多奇怪的藥丸,藥浴持續了一年左右,直到大長老說停,藥浴停止后,我便收拾東西出關了。”
姜清嵐湊近她,又仔細地聞了聞,“你身上沒有任何藥味。”
“我吃的藥丸就是掩蓋藥浴的味道的,”姜暮沉捂住口鼻,想起這件事令她非常不快,“后來,大長老給了我那兩個香囊,讓我按要求帶著,他說,只要我帶著香囊見到陛下,他就會開始注意我,到時候他會繼續告訴我該怎么做。”
“那,你送到御書房給秦承曜喝的是什么東西?”姜清嵐想起化身星玖時的那兩次出行,開口問道。
姜暮沉毫不在意男女大防,直接撩起袖子,露出傷痕累累的小臂,“是大長老派人送來的秘藥,加上我的血給陛下服用,三劑后就能看到效果。”
“你還真信,”秦子輝背過臉去,避開姜暮沉裸露在外的胳膊,“什么好東西會加人血?”
“你不懂,”姜暮沉放下袖子,語氣中竟隱隱帶著幾分不屑,“只要能和陛下一起,我什么都能做。”
直到現在,沈雁之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姜暮沉,她雖然身子放松,目光平靜,但沈雁之就是覺得眼前的女子已經瘋了。
“我萬萬沒想到,”姜暮沉還在說,罔顧身邊所有人,“我付出這么多,竟然換來這樣的結果,我與陛下只能活一人?”
她忽然放聲大笑,凄冷又充滿瘋狂,“原來我費盡心機,什么都得不到,枉我以為我已經打敗了姜清嵐,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沒想到啊,占星院竟然什么都不讓我得到。”
她邊笑邊哭,神情已然癲狂,面對著無知無覺的秦承曜,跪坐在地,“原來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床上的秦承曜一動不動,沉靜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