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宮中，原本斜靠在床上與沈雁之低聲商議事情的秦承曜忽然猛地一震，瞳孔瞬間放大，一只手還沒來得及捂上心口，人便已經不能動彈了。

　　“清嵐！”沈雁之接住秦承曜正在往下倒的身子，大聲向內里呼喊著。

　　姜清嵐穿著一身臟兮兮的衣服，拿著一個藥罐沖了出來。另一邊，秦子輝和福公公也從大門的方向快速趕來，幾人看到秦承曜的模樣，都是神情一肅。

　　那日將姜暮沉送回姜府后，姜清嵐左思右想，總覺得太過草率，于是又派去了一隊暗衛，喬裝打扮混入了姜府之中。

　　這隊暗衛剛打暈姜府的小廝，換上他們的衣服，便被管家叫去護衛姜湛和姜暮沉，一來二去，便就這么進入了占星院。

　　姜湛憂心姜暮沉，無暇他顧，占星院中雖然守衛森嚴，卻難不倒在宮中也能來去自如的暗衛們，再加上為姜暮沉看病的女醫士們并不會武，暗衛派出一人悄悄跟在她們身后進入了藥房，將她們給姜暮沉取用的藥丸和藥方都帶了一份回來。

　　多虧大長老會見顧長禹費了一些時間，也動用了不少星使，這才讓整件事變得異常順利。

　　暗衛們帶出的藥丸和藥方都已經到了姜清嵐手里。平心而論，她雖不是什么神醫，可也精通解毒之術，沒想到這份藥方上所寫的藥物，十有八九竟都是她不認識的，那個藥丸更是異香陣陣，令她無從下手。

　　眼看著姜暮沉被抬回姜府，卻遲遲沒有清醒，就連秦子輝也察覺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對，姜清嵐更是整夜整夜地翻著生澀難懂的醫書，想從中找到什么。

　　眼下，秦承曜忽然發作，想來姜暮沉那邊也不會好到哪里，姜清嵐舉著藥罐，捏著藥方，不帶半點猶豫地看向慢她一步沖進來的秦子輝，“這藥方我配不出來，只有藥丸可用，我們要賭一把。”

　　秦子輝臉色煞白，看著秦承曜似是呼吸不暢的模樣點了點頭，“好！”

　　沈雁之與姜清嵐對視一眼，一人伸手強行捏開秦承曜的牙關，另一人使力將藥丸硬塞進秦承曜口中，藥丸入口即化，兩人將秦承曜小心翼翼地放平，秦子輝和福公公都圍攏過來，急切的注視著。

　　“師傅，”沒等到秦承曜做出反應，屋外倒是傳來一個陌生太監的聲音，“顧氏幾位大人在殿外，要求見陛下。”

　　幾人互相交換了一個難看的眼色，自從秦承曜中毒以來，整座寢宮就里里外外換了人，在這里伺候的全都是福公公親自挑選之人，怎么會有一個陌生的太監？

　　“老奴出去看看，”福公公告了聲罪，低頭向殿外撤去，幾人都向他告退的身影投去一瞥，未曾注意秦承曜顫動一瞬的睫毛。

　　福公公走出大殿，反手關上殿門，門口站著的果然是個面生的小太監，看他的服飾也不是自己身邊親近的，倒像是宮門口管雜事之人。

　　“大膽，誰給你的權利帶大人們入宮？”福公公一抖拂塵，毫不客氣地叱罵，“宮里的規矩真是一點都不懂！”

　　小太監懵懵懂懂，又沒有見過福公公，被他忽然發威嚇得跪倒在地，在場的大人們卻聽出福公公話里有話，當下，為首的顧長堯便輕咳了一聲，“福公公，我與各位同僚遞了折子，在宮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傳話的公公回轉，因有要事稟明陛下，這才隨便喚了個小公公帶我們入宮，福公公就不要怪罪于他了。”

　　這一席話，喧賓奪主，仿佛顧氏人入宮便是理所應當。福公公老臉一拉，想著不知生死的陛下，語氣沒有緩和半分，“諸位大人，咱家多一句嘴，您的事究竟要不要緊，還得陛下說了算，若是滿朝文武都似大人們這般，見陛下不召便強行入宮，天家威嚴何在？”

　　顧長堯沒想到往日和和氣氣的福公公忽然這般，結結實實地碰了個硬釘子。他心中不悅，正要表露，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顧長禹忽然暗地里踩了他一腳。

　　“公公所言極是，”止住顧長堯的脾氣，顧長禹慢悠悠的開口，那雙陰冷的眸子中投射出的光讓福公公不禁抖了抖，“是我們心急了，可事關星象大變，實在是不得不急，還望公公替我們通報吧。”

　　說完這段話，顧長禹便垂下手，默默地等待著。看福公公的表現，想來殿中的情況不會好到哪兒去，顧長禹低著頭，藏住嘴角那抹陰沉沉的得意笑容。

　　殿中，姜清嵐舉著金針，正比劃著要刺入自己喉中。秦子輝的面具已經卸下，這么短的時間內，姜清嵐弄不出一張新的來，秦承曜又遲遲未醒，三人合計了一下，決定讓姜清嵐偽裝秦承曜的聲音，隔著殿門與顧家人對話。

　　知道他們大概是來者不善，秦子輝與沈雁之召集起宮中所有的暗衛，牢牢地將秦承曜保護起來。

　　一門之隔的室外，福公公雙眼冒火地看著不言不語的顧長禹，明知道陛下與占星院幾乎是撕破臉皮，這人竟然用這種借口搪塞起來，他深呼吸幾口，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能沖動，這才又擺出了一副笑臉，“不是咱家故意不報，而是陛下才服了藥睡下，這些日子陛下睡眠不好，眼下好不容易入眠，咱家是真的不敢進去打擾。要不，諸位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見自己已經將話說到如此，福公公仍不松口，顧家人互相對視，都清楚秦承曜此刻一定是無法出現了。想著出發前顧遠山的教導，顧長堯第一個抬起頭，冷笑了一聲，“你這奸猾的太監！我等接到線報，宮中有人意欲謀害陛下，證據確鑿，特來勤王！”

　　他最后一字吐口，遠遠的宮門處忽然傳來眾多人聲和馬蹄聲，看樣子竟是兵馬入宮。福公公大驚失色，向后倒了幾步，撞上廊柱后這才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幾個顧家人，“你們要造反？”

　　“是你這老太監勾結妖女，意圖宦官亂政！”顧長禹大步走向福公公，一柄軟劍從他袖中緩緩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