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府,沐浴更衣,半盞茶水還未進肚,便見一群人火急火燎沖了進來。
一個氣得胡子上翹的老頭在華貴婦人的攙扶下走進房門,邁過門檻時狠狠瞪了魚小淮一眼,阿星拉著魚小淮慌忙下跪。
華貴婦人攙老頭落了座,邊幫老頭順氣邊責備道:“芾兒,你們也太胡鬧了,怎么能去那種地方。”
原來眼前這個老頭就是林芾她爹,林府老爺,揚州知府林則章,說話的高貴婦人是林芾的娘,魚小淮這下算是認全了。他們一定還不知道真實情況,才冤枉了她。
魚小淮解釋道:“我們只是恰巧路過而已,那周公子被我們發現了真面目,他惱羞成怒,一把將我推到臭水車上,自己落荒而逃。是吧,阿星?”魚小淮振振有詞,臉不紅心不跳。
“呃……”阿星故意低下頭裝作沒看見,不敢回答。
林老爺氣得指著魚小淮直道:“你……你……”急火攻心,半晌說不出話來。林夫人遞了茶水侍奉林老爺喝下,丫鬟遞了痰盂候著,待林老爺將喉中的一口熱痰吐出,這才緩過勁兒,怒道:“周家公子是什么樣的人,你又是什么樣的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這話說的,好像林芾不是什么好人似的。魚小淮不作聲靜靜聽著。
“周公子為人清高,胸懷坦蕩,揚州城里哪個不知,哪個不曉。而你一介女子,生性頑劣,大街上與男子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這么個禍害!”林老爺唾沫星四濺,一口氣沒喘地罵道。
不是吧,親爹這么評價自己的女兒,林芾到底是做了多少壞事?今天真的不是她的錯,明明錯的是周析。唉,魚小淮有點兒懷疑人生。
“老爺息怒,芾兒天性不羈,我好生教導便是。她已經知道錯了,以后一定會改的?!绷址蛉藫嶂掷蠣斝乜趯捨康?。
唉,魚小淮無奈,到底她說什么才有人相信?
“婦人之仁,”林老爺頓時把矛頭指向林夫人,怒氣不消反漲,厲聲道:“她今日如此放縱,還不是你平時嬌慣的狠!”
林夫人一聽,愣了一愣,眼眶里含著淚珠。淚珠積累作淚花,淚花積累成淚河,鼻頭一縮,淚如泉涌,嚎啕大哭?!叭舨皇俏抑簧诉@一個女兒,我會如此溺愛她嗎?哪像二房,生了一個又一個,老爺這般嫌棄,怕是因為芾兒只是女兒身,擔不起老爺厚愛?”林夫人聲如震雷,淚濕絲帕。
這一哭,林老爺慌了,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幾時因為芾兒是女兒就忽略她過。這次是她太膽大妄為,我們不能再縱容她了,宛容。”
林夫人不聽,自顧自抹著眼淚,抽泣道:“那上次呢,上次芾兒和街上的小混混打架,還不是為了救那個賣身葬父的丫頭,為此手都受傷了。可你倒好,二話不說關進柴房就是一天不給吃喝,這是親爹能干出來的事兒嗎?”
“我那不是為了懲戒她出手打人嘛。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日在街上游蕩,不是和混混打架就是在鴛鴦樓吃酒,哪個大家閨秀似她這般?!绷掷蠣敋獾米齑蕉哙?。
林夫人仍舊不依,尋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哀怨的眼神看著林老爺,賭氣道:“可芾兒到底是個孩子,你跟孩子較什么勁?!?p> “我,唉,”林老爺實在爭辯不過,嘆氣好聲道:“芾兒已到婚配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你不要這么護犢好不好。你看看現在揚州城里,哪個公子敢娶她。一聽是林府的小姐,各個繞道走。同齡的張府小姐,媒婆都踏破了門檻,咱們呢,連個媒人都瞧不見。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那,那不是還有周府公子嗎?”林夫人自知理虧,小聲嘟噥道。林芾的婚事也是她的心頭病,眼見其他小姐個個嫁得如意郎君,她的心里也焦慮得很。
提起周公子,林老爺就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周公子體弱多病,又是父母之命,怎會愿意與芾兒婚配。可她倒好,現在連周公子都氣跑了!”
林老爺喝口茶水壓壓肝火,再這么下去他非得活活氣死不可。魚小淮一聽話題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趕忙識時務地跪直了。
聽到這里,林夫人心中咯噔一頓。
“那他不會退婚吧?”林夫人面露怯色,兩指不由自主在絲帕上纏繞兩圈。
林老爺冷嗤一聲:“哼,退婚?怕是他退了以后再也沒人敢娶你這寶貝女兒了!”
林夫人一聽嚇壞了,癱坐在椅子上,大哭起來,“這可怎么辦呢?我苦命的芾兒……難不成要孤獨一生嗎?”
孤獨一生?魚小淮打一激靈,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從林夫人和林老爺吵架的內容看,林芾這人口碑極差,是個既不受待見又不被人信任的人,不過也不是無藥可救,要是放在現代還算個見義勇為、特立獨行的新時代女性。可她活在封建社會,就只能被看做是怪咖。魚小淮對林芾倒是有點佩服,某種程度上,兩人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哭哭哭,你們女人就知道哭。”林老爺有點受不了了。但凡林芾犯錯受罰,林夫人總要橫刀阻攔,一哭二鬧決不罷休,弄得他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最終導致女兒愈加猖狂。二房三房的夫人時不時在他耳根子旁訴林芾的狀,讓他這一家之主很是為難。
不哭能怎么辦?林夫人也想不出別的法子,索性帕子往膝蓋上一丟,拋了句話出來:“那你說怎么辦!”
林老爺嘆口氣,道:“挑個好日子送些東西到周府去,周建方還是會賣你我幾分薄面的?!?p> “那芾兒呢?”
“打今日起,小姐關禁閉,抄十遍《林家家訓》。抄完了拿給我看!在這之前誰也不準給她開門。若被我發現有誰私自放她出去,立刻逐出林家,聽到沒有!”
林老爺喘著粗氣對站著的家奴說,目光流轉一圈最后落在林夫人臉上。

仆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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