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飄雪。
狂嘯的北風卷攜雪花漂游在空中,像一襲月色的袍子,四周只有風聲,安靜極了。
兩人之間隔了三尺遠的距離,林芾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接冰涼的雪花,目光看向遠方,刻意不往旁邊看,道:“為什么不告訴夫子是我逼你的?”
身旁的聲音道:“是我自愿。”
林芾撇撇嘴,注視著漫天飄飛的雪,不領情地說:“我又沒讓你幫我。”
身旁是一串咳嗽,然后沒了聲響。
林芾回頭,看到瑟縮在窗邊的周子疑。他身子不比常人,渾身冷的發(fā)抖。林芾二話沒說,轉頭離開。
周子疑面色發(fā)白,忍住胸腔里時不時奔涌而出的咳嗽叫她:“你去哪兒?現(xiàn)在若是走了,夫子就真的留不了你了。”
她頓了頓,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不用理他。”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雪中。
他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胸中撕扯出一道劇烈的咳意。
他終究留不住她。
她就這樣走了,沒有絲毫在意他。
“咳咳……”
他的身子劇烈抖動,寒意漸漸侵襲了全身,他捂住嘴盡量不發(fā)出大的聲音,以免引起夫子的注意。他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仿佛是為沒有留住她而對自己的懲罰。
如果他能像其他人一樣該多好,那樣他可以跑上前攔住她……
或者,和她一起跑掉……
他呆呆望著地面的雪,眼底是如寒風一般冰冷的孤寂。
半刻后,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風中繾綣著清幽的藥香。
周析看去,那片紅衣,端著熱氣騰騰的砂鍋,笑著向他跑來。霎時紅梅白雪,淺香四溢,盈盈一笑,他心動神顫。
“周子疑,快把手伸過來暖暖,可暖和了。”
“咳咳,這是夫子熬的藥,你怎么端到這里來了?”
“你不能,但是我能呀!下學之前我還回去,夫子保準不會發(fā)現(xiàn)。”
他皺眉,被她強迫從袖中抽出手,伸到砂鍋前。
她的手,好暖。
他望著她瑩瑩如雪的瞳仁,嘴角綻開一抹笑。
夜里的雪依舊很大,落得很深。窗紙上映出夫子的身形,長長的一聲嘆:“回去吧。”
周子疑跪在半尺雪中,眉毛上落上一層雪水,渾身冷得發(fā)抖,眸中卻是毫不動搖的堅定:“此事都是學生的錯,望夫子收回她退學的決定,懲罰學生一人。”
屋內(nèi)又是深深地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膝蓋已凍得麻木,他定定注視著屋內(nèi)的身影,篤定道:“夫子如若不收回成命,學生便不起。”
雪下得很急,一簇一簇,落在他周身。
清晨,夫子推門,階梯下兩道清晰可見的印痕,周圍是一尺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