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忱被客客氣氣請到閣樓上，高盛瞪著杏眼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心不甘情不愿隨粉衣女子進了另一間客房。高盛進屋在方凳上坐下，粉衣女子后腳跟著進來，隨手關上了房門。

　　高盛機警地從方凳上蹦起，拿劍鞘指著粉衣女子道：“關門做什么？”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尤其是在這風月場所，當更謹慎才是。

　　粉衣女子啞然望著他，對他過激的反應做出一眼不可思議的表情，聳聳肩，懶散地用腳背勾開身后的門，抱臂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繼續守著他。

　　高盛屁股上撩了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貓抓似的焦躁，在客房中急得團團轉。他本是要與大理丞一同去，卻被大理丞拒絕了。大人的心思他怎地琢磨不透。

　　粉衣女子抱臂倚在門框上盯著高盛看，等他在木地板上犁出一道溝了方才冷冷道:“歇會兒吧，你們大人得好一會兒才出來呢。”

　　高盛噌地拔出劍，疾邁幾步便近她身，劍尖直戳粉衣女子下頜。粉衣女子微微向后仰頭，劍鋒在離她只過一指的地方顫了顫。高盛喝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是朝廷命官？”

　　粉衣女子冷嗤一聲，垂下眼瞼斜睨泛著冷光的劍鋒，再撩起眼皮嘲弄道:“我勸你最好把劍收好，刀劍無眼，傷了誰都對你不利。”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高盛持劍皺眉，重復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是朝廷命官？”

　　“等你們大人出來了他自會告訴你，”粉衣女子面上并無任何怯色，保持了一貫的清冷，抽手伸出兩指將劍鋒從頜下挑開，道：“你若聽到閣樓上有半分響動，大可拿著這把劍沖進去。若沒有，就說明我們坊主和你們大人相談甚歡，你坐著等就是了。下人的戲多了，容易搶主子的風頭。”

　　粉衣女子這番話饒有嚼頭。高盛是個武夫，他只懂得若是樓上有動靜，就是拼了他的賤命也一定要把大人救出去。至于其他的，他琢磨不出，便半信半疑回到方凳前，抱劍坐下。

　　葉忱推開門，閣樓中央的木桌前坐著一人，背對他向酒盅中倒酒，紅衣落地，黑發如瀑。此時的陽光正好，風也正好，他一回眸，桃花目中紛紛揚揚的花瓣沾了露水，“公子來得正好，剛取了陳年的女兒紅，公子嘗嘗。”

　　綿軟的酒香沿著清風滲透進閣樓的角角落落，葉忱頰邊的細發被風拂起，眼前微微有些恍惚。

　　也是這樣的陽光，也是這樣的風。

　　很久很久之前，他推門。

　　束發的少年坐在桌前背對他倒滿一盅酒，聽見開門的聲響，扭頭笑著沖他道：“不凡快來，我拿了陳年的女兒紅，過來嘗嘗。”

　　他也有一雙桃花眼，好看得不似少年。

　　只是那樣的場景在多年前已經斷了，像風箏一樣斷在了記憶里，再也回不來了。

　　葉忱收了思緒，嘴角是一抹苦澀的笑，拱手淡淡道:“閣下可是云茴坊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