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戶在第七區想找一份正經工作，基本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哪家公司，會希望自家的員工總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
王小龍語氣間夾雜淡淡諷刺。
“所以，為了生存，沒本事的黑戶們，大部分都只能去加入各種各樣的工會組織。”
“他們只有這樣，才能借著背后工會的勢力關系，勉強接到可以糊口的活。”
公交車好像駛入了一片隧道區域，窗外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
車廂內的電燈壞了好幾盞，并不足以維持照明，黑暗中，反而是在車廂兩壁上，正不停循環播放的商品廣告，成了這里最為明亮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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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視線從廣告臺詞上移開，廖祺突然問道：
“像他們這樣的人，第七區有很多嗎？”
“很多。”王小龍點了點頭。
“可是，現在的科技都已經這么發達了，全自動化的工廠內，真的還會有這么多的苦力工作，需要人力去做嗎？”
廖祺問出了他最大的疑惑。
這是他在藍星的記憶中，最耳熟能詳的一個觀點，同樣，也是絕大部分人都在憧憬想象的美好未來。
科技的進步越加解放了人類的雙手，流水線上的精密機器成為了第一生產力。
因此，如果按照這個道理來算，以這個世界的發展進度，作為純苦力勞動的底層工人，這種職業早就應該成為了過去式才對。
“確實是這樣。”沉默了幾秒，王小龍開口后，沒有急著去否定。
“每條工廠的流水線離開了人力，照樣也可以生產正常，甚至說，不，應該說，是一定還要比人力工作時，還要更有效率，質量更好。”
“那...“
奇怪的皺了皺眉，廖祺剛想追問時，不等他開口，另一邊少年的話便風向一轉。
“但是，這樣一來的話，他們的成本也會變得更大，在第七區里，人力的價錢，可要遠遠比機器低廉很多。”
王小龍沒有停頓，他繼續說道：
“你知道的，自從花火集團的仿生假肢問世，但凡只要愿意接受改造手術，向骨骼肌肉內，注射入一定劑量的義體因子...”
“一段時間后，在內部的“仿生組織”達到一定比例時，人力在某種程度上，便已經不輸給機器了。”
坐在二人中間的小辣妹一直在靜靜他們的對話聽著。
而唯獨當王小龍說到這里時，女孩卻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當然，這個前提是，你也得能接受，每隔幾個月就要去診所里面，親眼看著別人給你拆胳膊卸腿。”
“呃，大姐頭...”
猶豫了幾下，王小龍為數不多的，很罕見沒有去迎合小辣妹。
“葉姐，你不能因為是花火集團研發出來的，就對這項技術抱有敵意，我是說，單論這項技術本身的話，它確實是一件，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好事。”
身為“超凡者”一員的女孩，很明顯的也是與帝國議會一樣，屬于堅持“純血”原生種的人類一方。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王小龍沒給小辣妹反駁的機會。
他將話題又拉了回來，朝著廖祺說道：
“所以，兩者既然能辦到同樣的事，為什么這幫資本家們，會愿意選擇更加昂貴，還要定期靠公司自己，來維修保養的大批機器呢？”
“一群工資低廉，恐怕干上數年，都還抵不夠進口一臺機器成本價的黑戶工人...”
王小龍就好像是對這類問題很有研究，他列舉般地豎起手指。
“他們聽話，他們努力，他們的數量巨大，甚至到了，不用考慮死活的地步。”
“因為你總知道，每當一個人的位置倒下去了，在他的后面，總會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在渴求著去頂替這個缺口。”
車廂內開始有了些上下顛簸，不同部位的連接處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
這種現象正越加明顯，帶給廖祺的感覺，就像是整個車子在不斷加速。
然而，車窗外，卻依舊是漆黑一片，這條連接兩個不同城區的漆黑隧道，似乎要比廖祺想象中的還要格外的長。
“至于為什么他們會工作到這種時候，才能坐車回家...”
與第一次乘車，還在不禁擔心車子會不會散架裂開的廖祺不同。
王小龍對于現在公交車的狀態沒有半點反應，他正回答著廖祺最后的一個問題，
“很簡單，工會為他們支付了配置義體的費用，為他們聯系上了可以派活的公司，而相對應的，他們便全都要聽從工會的安排。”
“機靈幸運一點的，或許工會還能給他放置到一個好的時段，至于剩下的...“
搖了搖頭，王小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眼前的現實，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呼...
“該死！”
長吸口氣，少年突然嘴底碎罵了一聲。
仿佛一下說了這么多，令他突然有些唏噓起來，王小龍不禁又發出了些感嘆：
“不過嘛...這么一細想，確實也難怪啊！畢竟，如果我要也是那些大公司的老板們，我當然也會這么...”
“閉嘴！小小年紀的就不學好，你聽好了，我告訴你王小龍，你要是有一天也敢這樣，我...我第一個就去你的公司把你拽下臺來！”
似乎少年的這番話，對小辣妹的刺激很大，女孩反應非常劇烈。
只見她連罵帶打，昏暗下的后車廂內，小辣妹十分用力的一腳跺下，直直地踩在了身旁男孩的鞋面上。
瞬間，從旁側的廖祺眼中，這位剛剛還惆悵感慨的王小龍，立馬再一次變成了當初的苦臉少年。
“嘶...葉，葉姐，別激動，我就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
“不行，說也不能說！”
“好，不說了，不說了大姐頭！嘶...葉姐，咱先把腳抬起來好嗎...”
就這樣，在身旁兩人展開的鬧劇間，終于，公交車似乎穿過了這條漆黑隧道，來自窗外的光線又亮了起來。
它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那種童年老街區的白熾燈，可透過來的燈光卻又并不是白色，反而參雜了各種令人壓抑的冷暗色調。
同一時刻，來自前半部分的車廂內，頓時也產生了些許騷亂。
廖祺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只見，這群之前還將身體藏在外面的皮襖夾克中，在座位上縮成一團的工人們，此刻一個個的都多少從位置上坐了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都將目光放到了窗外，廖祺注意到，許多人那一成不變的僵硬臉上，總算是也多出了幾分隱藏不住的喜悅和高興。
“唔，到了嗎？感覺要比平時快了不少啊...”
另一邊，小辣妹與王小龍兩人也停了下來，女孩側過頭去，看向了外面，仿佛心情一下也好了許多，白皙的臉蛋上，嘴角正微微上揚。
“總之，我們的帝國特殊居民，曙光的最新干員，以及...超級厲害的黑客大人。.”
小辣妹玩味似地用起了一種輕佻的語氣，看著還正四處觀望的廖祺，女孩張開了嘴。
“廖祺小少爺...”
“歡迎來到，我們第七區的最大貧民窟，鐵銹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