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骨頭呈灰白色,沒有能夠分辨身份的特殊骨塊,所以張小北無法確定,它們是人類的,還是動物的。
他蹲下身去,撿起一根骨頭,仔細的端詳。
這骨頭不到半米長,兩指粗細,呈彎曲狀,看起來像是根肋骨,沒有特殊氣味。
到底是人的還是動物的?
張小北看不出來,他握著手里的骨頭,去戳其他的骨頭,從碰撞的結果來看,骨頭的硬度還不賴。
——殺死旅客,用旅客的肉冒充牛腩。
林琳的話突然出現在他的腦子里,嚇的他立即扔掉了手里的骨頭,站起身來,往后退了幾步,以至于不小心撞在頭頂的鐵鍋上。
“嘶——”
他深吸了口氣,后腦勺傳來的疼痛感,與作嘔的怪味,同時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令他的整張臉都歪了起來。
他揉著腦袋,轉過身來,手電筒對準了吊在空中的鐵鍋。
那是一個生銹的燒水的鍋子,此刻正在不停的搖晃,金屬的摩擦聲嘰嘰作響。
他移動手電筒的光束,往鐵鍋里面照去,一堆濃密的黑發立即出現在白光中。他的手一抖,手電筒差點掉地上。
那是人的頭發嗎?恐怖的想法一旦產生,就像病毒擴散,吞噬著殘存的理性。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手中的光束再次落進鐵鍋。這次,他看見了發際線下面的額頭,光暈繼續往下,又發現一了細長的眉毛,以及呆滯的雙眼...光暈瞬間移開,落在地板上。
那是人頭嗎?鐵鍋里裝著一個人頭?張小北僵硬的站著,冒險的激情瞬間湮滅,蛻變成極度的恐懼。他突然不想冒險了,只想馬上離開天臺,快速的跑回客房,叫醒王大壯,與他一起逃離這個鬼地方。
那真的是個人頭嗎?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比王大壯勇敢多少。羞愧的情緒涌上心頭,與恐懼混合在一起,折磨著他的神經,摧毀著他的意志。
至少應該確認一下再離開吧...他想到若是現在逃走,就要面對王大壯的嘲笑,以及李夢琪的鄙視,不禁又生出一點點勇氣來。
是的,要確認那是不是人的腦袋...別人問起時,才能有一個底氣十足的答復,而不至于像個懦夫,畏畏縮縮的逃避。
他撿起地上的手電筒,重新照在鐵鍋上。
那濃密的黑發,以及寬闊的額頭再度出現于他的視線中,他的瞳孔因此而擴張,呼吸跟著沉重起來。
他小心的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伸手就能夠到鐵鍋的位置,然后慢慢伸出手。他能夠看見自己那伸出去的手在顫抖,卻無法制止,更讓他羞愧的是,身體竟然也跟著顫抖。
當他觸碰到那一頭濃密的黑發時,他立即就后悔這意氣之舉了。馬上離開這里,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管他媽的到底是人頭還是狗頭。
他抓著既柔軟又僵硬的頭發,慢慢的往上提,手里傳來的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他能夠想象出,即將出現在眼前的是什么畫面,那讓他有了放手的想法。
為什么我不把鐵鍋取下來?把人頭倒出來,為什么我要親自去抓它呢?
他發覺自己的思維已經陷入泥潭,連如此簡單又輕松的方法都沒想到,居然像個笨蛋一樣,用自己的手去抓它,去觸摸它...
他立即松開手,提出一半的‘人頭’落回鐵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的心臟也跟著受到撞擊。
他把鐵鍋從鉤子上取下來,放在臟兮兮的地板上,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
鐵鍋側翻過去,盛在里面的‘人頭’立即滾了出來,挨著一截斷骨停下,臉部朝下,后腦勺朝上,漆黑的頭發像堆雜草一樣撒在地上。
從發絲的長度以及密度來看,若真是顆人頭,應該是女人的。
他晃了晃手電筒,光暈在黑色頭發上晃動,但這并不能分辨,人頭的真偽。
他不得不蹲下身,撿起一根骨頭,遠遠的去戳那個漆黑的后腦勺。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小時候,用棍子去戳牛糞的事情來。
一時間,他不禁覺得又好笑,又恐怖。等到把人頭戳翻了一個跟頭,臉部朝上時,就只剩下好笑了。
那并不是個人頭,而是一個模型,從外觀來看,像是理發店里給學徒使用的那種假頭。
他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直接在臟兮兮的地板上坐下。他需要緩一緩緊繃的神經,釋放積壓在胸腔里的恐懼,冷靜的思考一下。
暴雨扔在下著,噼里啪啦的聲音不停的從棚頂掉下來。周邊一片漆黑,手電筒發出的光,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亮點。
他坐在亮點旁邊,緊張的注視著眼前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清。這種眼瞎的感覺,讓他非常的難受,仿佛身處一個密閉的黑色箱子里。
他想快點離開這里,所以他再度站了起來,繼續開始探索這片空間。
推開一層簾布后,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堵高墻。他走到了一個死角,正是這些高墻把天臺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鐵通。
他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墻磚,溫暖的觸感再度從手心傳來。他奇怪的皺了皺眉,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但還沒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因為在他前面兩米開外,有一層透明的塑料掛簾,掛簾上印著一個模糊的黑影。
而他不敢動的原因是,這黑影有著人的輪廓。
掛簾的另一邊,站著一個人?這念頭讓他再度掉進恐懼的旋渦。
“誰在那里?”他忍不住,發出顫抖的聲音。
黑影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他掏出口袋里的軍用刀,藏在背后,小心翼翼的靠過去,而后慢慢撥開一層掛簾。一套懸掛的雨衣,出現在他的眼前。
“靠!”他惱怒的拍了拍雨衣,繼續朝前走去,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高筒雨靴。
一只雨靴滑出半米遠,撞在垃圾桶上。
他停下腳步,舉著手電筒四處照射。
率先出現在光圈中的是污跡斑斑的地板,再往前則是一個水泥臺,上面放著一塊布滿刀痕的砧板,旁邊有一個烏黑的洗手池,緊挨著水泥臺的墻壁上掛滿了刀具,這些刀具有普通菜刀、剔骨刀、尖刀、斧頭、鐵鉤、手套...等等。
光圈中出現的東西,在他的腦海里勾勒出一副可怖的場景。
那是一個屠宰場,里面有冰冷的地板,以及干涸的血跡,垃圾桶里丟滿了不要的肢體組織,墻上掛著各種刀具…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屠宰場,屠宰的是什么?
他驚慌的后退,從分開的掛簾退了出去,站在漆黑中喘息。
手電筒的光芒,沒有目的的落在柱子邊,恰好照到了一張蒼白的臉,以及一雙抓著柱子的手。
那是一張小女孩的臉,蒼白如雪,如同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