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舒沁只覺得眼皮如千斤重,怎么睜都睜不開,耳畔陡然響起了母親萬分激動的嚷嚷聲:“護士,你快來看看,她眼皮在動,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嚴母的雙眸緊緊地盯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兒,再一次確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瞬間喜極而泣。
嚴父聽見妻子的喊話,仿佛下一秒奇跡就會消失似的,一秒都等不及地催促護士道:“快叫醫生,快呀!”,歲月沉淀的滄桑聲音中還透著沙啞,顯得極度疲憊。
似乎想起了什么,嚴父聲音有些顫抖:“快!快!給靈兒打電話!”,說著自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迅速輸入了一串數字,撥打嚴舒靈的電話號碼。
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直到最后一點力氣都消失殆盡,嚴舒沁仍然睜不開雙眼,又一次徹底地失去了意識,徒留一室人手忙腳亂。
“她還在昏迷當中?!甭劼暥鴣淼淖o士做了一番檢查后給出結論。
“可是她剛剛眼皮子動了好幾下。”嚴母極力辯解道,一點也不愿相信護士的話,她一直盼望著嚴舒沁醒來,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一下子又變成了失望。
嚴父伸出一只已布滿了皺紋的手拍拍嚴母的肩膀,無聲的安慰,他緩緩闔上眼睛,另一只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再觀察觀察,她有醒來的可能?!?p> 護士柔和清脆的聲音響起,再一次點燃了嚴父和嚴母的希望。
嚴舒靈匆匆推門而入,馮躍緊隨其后。
她氣喘吁吁地喊道:“爸、媽?!?,隨即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兒,顯然她是再度陷入了昏迷。
“靈兒,我剛才真的看到她眼皮在動?!眹滥钙炔患按卦V說。
“嗯,沁兒她很快會醒來的。”嚴舒靈語氣篤定。
嚴父見她滿臉憔悴和疲憊,有點后悔自己為她打了個倉促的電話,低沉而又蒼老的聲音飽含心疼之意:“靈兒,你快回去睡睡,這里有我和你媽看著。”,這么多天下來每天夜里都是嚴舒靈在照顧嚴舒沁,他深感欣慰卻又于心不忍。
嚴舒靈深知就算自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晝夜不眠,需要趁著空檔及時補眠以備不時之需,她不禁疲倦的打了個哈欠,緩緩說道:“嗯,我晚上再過來,爸、媽,你們要是累了也回去休息,這里就暫時交給護士和王姐吧?!保踅闶邱T躍特地請來照顧嚴舒沁的護理人員,他辦事她自然是放一百個心的。
“嚴叔叔,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靈兒的。”一直沉默的馮躍恰到好處的開口道,說著便伸手攬過嚴舒靈的肩膀。
嚴父感激地向他點點頭,想起昨晚葉易唐突的電話,他心中的悲戚可想而知,“高攀不起”的愛情不可強求。
嚴舒靈聞言不予反駁,對于他的“動手動腳”也無力掙扎與反抗。
臨走前馮躍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嚴舒沁。
當初嚴舒靈請求他從中牽線馬紅偉,他是趁機敲了她一筆,讓她順理成章成了他“名義上”的女朋友,家人果然是嚴舒靈的“軟肋”。
之前嚴舒靈對他擺明態度的追求拒絕得很干脆,一句“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似乎將他與她之間的所有可能都堵死了,馮躍絲毫不以為意,他既然放得下面子賺錢,照樣放得下身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夜里,嚴舒沁幾乎是在神志清醒的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映入她眼簾的是姐姐憔悴的臉龐,臉色蒼白,瘦了一圈似的,坐在凳子上的她,一只手托著腦袋,手肘擱在病床上,另一只手自然垂下,雙目微闔,眉宇間難掩疲憊。
她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并未吱聲,驚詫地發現自己居然毫無知覺,渾身動彈不得,心里泛起了嘀咕:麻藥的藥效真是給力。
不經意的瞥見她瞪著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嚴舒靈一個激靈倏地站起來,彎腰,身子前傾,靠近她,溫柔地低喊:“沁兒。”
“姐!”
她虛弱的聲音飄進耳朵里,嚴舒靈心頭一喜,不自覺地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隨即按下了床頭的呼叫按鈕。
“姐,現在幾點了?”
她看了看手表,語氣柔和地回道:“凌晨一點?!?p> “手術幾點結束的?”嚴舒沁急切地詢問。
嚴舒靈一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恰好趕來的護士替她解了圍。
護士一番檢查后,一臉平靜地開口:“她神智清晰,血壓和體溫都正常,主治醫生明早會做進一步的檢查,有什么事您就按床頭的呼叫鈴,我會及時過來?!?p> 待護士離開后,嚴舒沁迫不及待地訴說“手術期間”匪夷所思的事情:“姐,麻醉后我竟然還會做夢,夢見自己躺在床上聽見媽媽在喊‘她醒了’?!?p> 嚴舒靈一聽,表情變得不自然了,顯得有些傷感。
嚴舒沁將她的神色盡數納入眼底,她不明所以,安慰她道:“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傷心,我都醒來了,手術很成功!”
她話音剛落,嚴舒靈忍不住眼中泛起淚光。
嚴舒沁感到莫名的心酸,一向堅強淡定的姐姐竟然哭了,此刻的她多么希望可以伸出手去擦拭她的淚水。
嚴舒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聲音有些哽咽:“你昏迷了十天?!保@樣的一句話說完,也就是那么幾秒后,她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你昏迷了十天,期間動了兩次手術,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我告訴爸媽了,他們就住在附近,白天是他們在照看你的?!?p> “只要你醒來就好!”她略微平靜補充道,總算是壓制住了那份悲傷,恢復如常,她清楚地意識到悲傷是會傳遞的,妹妹能夠醒來無疑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嚴舒沁的眼神是空洞的,此時的她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般,早在聽到嚴舒靈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萬念俱灰。
她明白了一個事實:動彈不得并非麻醉藥!
越擔心的事情越會發生,墨菲定律在她身上應驗了,她最害怕的事發生了,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注定會是個拖累。
在嚴舒靈未來得及察覺出她的異樣之時,嚴舒沁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真想一覺睡著永遠不要再醒來。
見她“睡著”了,嚴舒靈輕輕地替她掖了掖被子,趴在她的病床邊,安心地闔上雙眼,沒多久便睡著了。
興許是昏迷了好些日子,才初醒,很快又累了,嚴舒沁在毫無求生欲望之下入睡了,可惜,未能如她所愿一覺不醒。
翌日,她如常人般,睡了一覺,自然醒來,甚至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
家人多日以來的愁容終于消散了,都露出了愉悅的神情,嚴舒沁是幸運的,在即將腦血管破裂之時動的手術,她不知自己一直徘徊在鬼門關口,手術是成功的,她是從“鬼門關”被拉回來的人。
嚴舒沁隨之故作高興,卻將苦楚深深掩埋于心,直到聽到張希醫生的這一句話:“手術帶來的后遺癥需要康復訓練,‘慢慢’會恢復正常的,最重要的是患者的意志力?!?,才讓她重燃希望。
她不免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這個“慢慢”究竟會是多久?
意志力,絕對是強大的!
為了恢復如常,為了償還對家人的虧欠,最重要的——
為了來得及再次挽著葉易的手臂漫步于夕陽下!
嚴舒沁給自己設立了以“星期”為單位的目標,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下一周她一定可以坐起來,下下周她一定可以站起來,下下下周她一定可以走幾步路,下下下下周她一定可以活蹦亂跳……
周復一周,月復一月,一晃就是三年,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已不再奢望和葉易再續前緣。
然而,嚴舒沁是幸運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在爆發,得益于醫學的“足夠”發達,這個“慢慢”不過才三年,日新月異,三年的光景,猶如搭上了時光機來到未來三十年、甚至上百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