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漢子摘下斗笠,坐在臺階上背靠墻壁,提起酒壺自顧自飲酒,鳥都不鳥,敗下陣來有些氣餒的少年郎,漢子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被叫喚為魚柏羊,卻壓根死活不認這賜名的柳樹怡然不懼,好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懶得搭理這些自命不凡,一心求長生的修道之人,原本想見一個殺一個卻使不得,只能按著上面交代的事情照辦不誤,不可逾越規矩絲毫,可惜這活做得不夠爽利,每次都要指名道姓一個個殺來殺去,還要等很久,真是很不痛快,其他不相關人等為何偏偏殺不得,真是奇了怪哉,我不明白我不明了?于是還不如小酌幾杯,再酩酊大醉一場,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酣睡小死,且乘逍遙御風去,何處去不得?
可能是沒多大交情,可能是一開始圖個新鮮有趣罷了,到后來無事可做,無話可聊,少年晃了晃腦袋,只好作罷,又開始故作瘋瘋癲癲,胡言亂語起來,戲精一入戲渾然忘我,像個小孩子一樣撒腿狂奔出大門,手里拽著的那一把大刀瞬間脫手,矗立原地,他哼了一聲,“小氣鬼,你這東西到底賣不賣,借不借我帶回家耍耍,我看就你那熊樣,以后鐵定討不到老婆,生不出一個帶把的娃兒,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等我哪一天撿到一本絕世武林秘籍,練成天下第一絕頂高手后,再找你清算舊賬,我定當報昔年之仇,今日之恥,你怕不怕?怕的話,現在還不跪下來求我,寬宏大量的小爺我肯定會原諒你的,如果再雙手奉上這十八般兵器,我估計還會賞你一個賢惠的美嬌娘,還不快……”在作死邊緣狠狠試探的少年,得出以下結論,我有病,而且還是神經病,這病還是沒法治的那種,怎么辦,誰來救救我,江湖救急啊!
柳樹捂住額頭,不想再聽,這家伙真是個超級大逗比小瘋子,不怕死的家伙是也,真是有點賤,他當初怎么瞎了眼,會莫名其妙的對他心生親近,產生好感,他的心境到底有多么名不副實,表里不一,可能是我還不夠了解他吧,難道是我自己出了問題,我也很少偷窺別人的心境啊,咦?他的心境怎么有一層迷霧籠罩,好像是未知的領域,難道有高人親手布置下來的禁制嗎?看得我眼睛疼,少年郎鬧騰許久,有些乏,打了個哈欠又打了個響指喊著走嘍走嘍,這破狗窩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四人離開了屋子,兩名扈從緊跟過來,柳樹有些納悶,難道以后跟著這個不正經的小主子成天去外面胡鬧不成,不過也好,反正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勾當。
重新做上馬車,小少爺捏了一把原名菊彩兒的蛐蛐腰間,捧著臉的柳樹則發了個呆,似乎有點想念娘親了,城里的勾心斗角往往敢擺在明面上,暗地里也小動作不斷,還是村里人相對淳樸一些,沒那么多蠅營狗茍的事情,城里的灰色陰霾真多,籠罩很多地方,難道在城里特別難混,所以要殺出一條血路活下來嗎?自己這位小主子特別小聰明,但在男女情愛方面估計和自己差不多是一個德行,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自己可以看得跟清楚一點而已,知道是知道,卻不知如何做,知也行無果。
廣陵江畔,一書生負手而立,望著從大運河沿襲過道的商船,眼神熠熠,他腰懸白玉帶,頭別碧綠發簪,后背掛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鐵劍,劍鞘銹跡斑斑,旁邊坐著一位閑情逸致的垂釣老翁,突然轉頭開口:“公子,可否有要事,若無,如果不嫌棄老頭兒的話,聊兩句解解悶,老頭兒每天在這風吹日曬,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說話。”
“當然可以,老人家你有話請講,晚輩暫時還不著急趕路。”讀書人微微一笑,想彎下腰又覺得不妥便干脆蹲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目視前方的潮起潮落,好生壯觀,于是便有些想吟詩作賦一首,心中一口浩然之氣,發自肺腑,訴之口鼻,得以敬天地,言者承其重,鬼神可作答。
“聽公子你這口音,也是江浙一帶人氏嗎?”老翁撫須笑問,然后呦呵一聲,緊接著提了提魚竿,一條新鮮肥美的大魚上鉤了,今天又有口福了,老人咂巴咂巴嘴,一臉垂涎欲滴的樣子。
“老人家說的是,晚輩來自那歌舞升平的燕京,金陵城韓家人氏,此次出門在外負笈游學,曾經在藏書閣里讀過萬卷書,可奈何十年滄海兩茫茫,一葉障目不知秋,便想著效仿孔圣人行萬里路,周游列國,知行合一,如今見多了世面,卻反倒想學一學那青衫仗劍走天涯,老人家您飽經風霜,歲月蹉跎荏苒,一看便是有大智慧之人,可否教導在下一番,為吾解惑,晚輩愿洗耳恭聽。”讀書人溫良恭謙讓,有求于人,理應如此虛心請教長輩。
“我可什么都不懂,鄉野村夫俗子罷了,沒啥好東西教的了你,你這讀書人倒是有趣,跟那些自以為讀了兩本圣賢書便高人一等的家伙可要順眼得多。”老頭兒被逗樂了,笑呵呵的再度開口:“非要我說點什么也行,好些個書上道理,琢磨來琢磨去琢磨不出個所以然,百思不得其解,我這老頭自然不懂,只不過公子你生來便是富貴門庭,如今更是太平世道都不用看黃歷,想必外出游歷時,也從不曾有過風餐露宿吧,遙想當年我在山上過夜,虎狼環伺,隨行的一行人死了個七七八八,其中便有一人是我的摯友,說句得罪人的言語,像公子你這種人飽暖思**,雖說性情溫良,但至今也不曾餓過肚子三五天吧,如果你嘗試一下,多半不會無病呻吟了吧,底層百姓怕那天災人禍,沙場上累累白骨,被砍一刀的滋味可不好受,世家子大概只會輕描淡寫的感嘆一句吧,話糙理不糙,公子勿怪,老頭兒是實誠人,可遮不了嘴里煞風景的言語。”老人一臉平靜,讀書人連忙作揖還禮,受教了。
此時正值永春年間,在英明神武的郭大將軍率領下,華夏王朝的邊塞大軍已經挺進北邊的大漠王朝,四處攻打軍事要地和各大城池,擴充領土并派遣新上任的地方級官駐扎,處理當地政務,穩固后方民心,安撫當地的豪紳世家地頭蛇,收買民心等等舉措,以保證前方推進路線沒有后顧之憂,并且迅速消化當地底蘊所在,轉化為支持前方大軍開疆擴土的一股股龐大力量,兩者相輔相成,國力鼎盛的華夏王朝廟堂內暗潮涌動,雄才偉略的一代明君正下達一條條新的圣旨讓人感到目不暇接。
馬車一路行到郡守府,門前擺放著一對石獅子,少年郎打定主意不回家,不然真的得被關禁閉,還不如來表親家里躲躲風頭,他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對迎面而來的兩人,甜甜的喊了聲嫂嫂和表兄,然后一點都不見外的小侄兒想在這住幾天陪外公外婆說說話,嘻嘻,嫂嫂強顏歡笑,這搗蛋鬼怎么來了,表兄一臉黑線我家不歡迎你,烏文迪搖起狐貍尾巴,內心深處發出得意至極的奸笑聲,拉著柳樹的手一起到后花園的涼亭里。
“來來來,我們來打雀牌,下象棋如何?”烏文迪玩心大起,剛才在馬車上枕在蛐蛐腿上打盹,早已恢復了大半的精氣神,果然有美女相伴,哄他入睡,格外香甜啊,“我接招便是。”柳樹抬頭看向莫名有些陰沉沉的天空,感覺有些奇怪,不太對勁,難道是錯覺,他便分神,開始一邊修煉一邊跟烏文迪玩鬧起來,白衣仙人并沒有傳授他太多高深的功法,只是他修煉一門爛大街的不入流功法,粗淺尋常的運氣法門,連名字都沒有,他也感到很奇怪。
“少爺大事不好了,城內瘟疫徹底爆發了,已經死了足足好幾百號人,老爺讓在下轉告少爺這幾天最好千萬別出門,好好待在戒備森嚴,比較安全的郡守府,夫人已經送一封書信給郡守大人……”一名扈從急匆匆走上前,神色慌張的出聲稟報。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小心的,沒事的話你便回府上照顧好我爹我娘。”烏文迪漫不經心的說道,柳樹緊皺眉頭,捻子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擔心有意外會發生,小白菜修為尚且練氣三層,還有水神娘娘贈送的一塊護身法寶傍身,張大哥生性穩妥出不了差錯,唯獨娘親一個人在家,實在是擔心。
他便打算出門打探消息,小少爺軟磨硬泡都么得法子,只好作罷,柳樹告辭一聲,快步如飛,很快沒有了身影,兩個丫鬟冷笑一聲,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是傻不拉嘰,得空別回來,看著晦氣,原名姜仕郁的麻雀不知不覺間便已衣裳半解,春光乍泄,秋波流轉的她開始勾引早已通曉男女之事的的小少爺,少爺便索性不客氣的把她抱在懷里,一行三人走進房間,關上門好生親熱起來,菊彩兒心想,難道是自己的姿勢不對?不夠誘人?
當初有位云游至此,手持拂塵的小道童給烏家少年算命,占卜卦象后便坦誠笑言,他日有一朝,你定當一刀劈開生死路,讖語應如是,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