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唐立國以來，李淵父子曾數(shù)次遣散宮人，這本是件善舉，無奈大部分的宮女太監(jiān)都在皇宮了生活了短則數(shù)年長則數(shù)十年，一顆心思全浪費(fèi)在了如何伺候貴人上面，突然被遣散出宮，造成的后果便是不但在外界受著白眼偏見與冷落，也無甚生活技能，是以日子大多過得凄慘，尤其以太監(jiān)為甚。

　　所以當(dāng)程處默帶著一位瘦成竹竿、面容凄苦且渾身發(fā)著腥臭味的老太監(jiān)來到王家村時，方言徹底驚呆了，他從未想到，這種在華夏歷史上繪了濃墨重彩的群體，如今竟有些人混成這般模樣。

　　程處默解釋道：“黃阿貴自幼家貧，被家人送進(jìn)宮里，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平日里只會端茶倒水，掃地敬衣，被送出宮后，什么都不懂，還受盡白眼，連親兄弟都不認(rèn)他，過得甚是凄慘。”

　　方言瞠目結(jié)舌：“自幼家貧？進(jìn)宮二十余年？確定是二十年而不是五十年？”

　　不由得他不震驚，眼前這位叫黃阿貴的太監(jiān)，面容枯槁，滿頭銀絲，皮皺得跟樹皮幾無差別，說是古稀之年都有人信。

　　黃阿貴磕頭泣道：”回伯爺?shù)脑挘吓衲晟形吹蕉⒅辍！?p>　　方言心里五味陳雜，嘆道：“本是一項善舉，卻虎頭蛇尾，實乃敗筆！罷罷罷，黃阿貴，本伯且問你，你可擅長凈身？“

　　程處默翻了個白眼，叫道：“小言，你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這廝不會拿刀凈身，我叫他來做什么？”

　　方言不理這個有著強(qiáng)烈炫耀心理的小子，對黃阿貴溫言笑道：“你便在此住下吧，待到試驗成功之時，便是你榮耀加身之日。”

　　黃阿貴拜伏在地，嚎啕大哭道：“謝小侯爺，謝伯爺！老奴，老奴定然不負(fù)所托！”

　　方言有些心酸，招了個士卒，將黃阿貴好生安頓，并特意囑咐不得對他有任何形式的欺辱。軍中將士向來直性子，當(dāng)場將胸脯拍得叮當(dāng)響，表示了誰要是欺負(fù)黃阿貴就相當(dāng)于在伯爺頭上拉屎拉尿后，方言抬起就是一腳……

　　瞪了一眼笑得半死不活的程處默，方言繼續(xù)投身于偉大的賺錢事業(yè)當(dāng)中。不得不說，程處默網(wǎng)羅的木匠確實是一把好手。爺字輩的彭巧親自上陣，帶著一群徒弟，日夜不休地在鉆研著新式馬車的構(gòu)造。尤其是輪軸的出現(xiàn)，徹底撓到了彭巧的癢處。

　　“伯爺，這輪軸實在是大有妙用！只需將前輪的懸掛改為大圓盤，再將車轅與車身銜接的部分與前輪懸掛結(jié)合，使得馬匹轉(zhuǎn)向的時候前輪的懸掛也跟隨整體轉(zhuǎn)向，借助于車輪中滾軸的作用，前后車輪能夠自動自行調(diào)節(jié)各輪的速度，這樣一來，造出能夠自由轉(zhuǎn)向的四輪馬車指日可待！”

　　彭巧不愧為祖?zhèn)鞯氖炙嚕瑔问强戳藞D紙，便能說的頭頭是道。方言聽得頻頻點頭，笑道：“老彭，你有什么難處盡管說，本伯……程小公爺與唐少爺必定傾力相助！等將來四輪馬車大行于世，屆時保你一世富貴。”

　　彭巧拱手笑道：“多謝伯爺好意。不過小的乃宿國公府家奴，吃喝無憂，倒也自在，不求什么富貴。”

　　“那讓程伯伯放良好了，這個我與他說。”

　　本以為彭巧聽到自己能夠恢復(fù)自由身而高興，不曾想這老頭卻是大驚失色，忙叫道：“伯爺萬萬不可！“

　　方言奇怪道：“為何？難道你不想為良人？”

　　彭巧嘆道：”似伯爺這樣的貴人，不曉得其中內(nèi)情，倒也正常，無他，只在稅賦二字上面。一旦小的脫離了宿國公府，便要向官府繳納賦稅，還要承擔(dān)徭役，苦也。”

　　方言默默無語，又道：“那你子孫后輩呢？”

　　彭巧笑道：“小的有三個兒子，俱已成家。主家心善，只需留一個兒子作為家奴即可，另外兩個則放出府，與常人無異。”

　　升斗小民生活多艱難，卻也有獨(dú)到的生活智慧，既然人家不愿意放良，方言便不再插手此事。

　　方山伯府正如火如荼地建著，荒地里每日都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李二陛下聽說方言缺錢的緊，也好心送來一些金銀財帛，按照慣例，自然是金銀留下，布帛全都被唐善識拉了去。至于范陽盧氏，除了早些時候試探性地攻訐方言公器私用后，至今卻也沒了聲響。

　　長安城，煙波樓。

　　作為吃喝玩樂一條龍的勝地，煙波樓向來是長安城所有膏粱子弟的首選場所。唐善識兌現(xiàn)拉了承諾，咬著牙掏了腰包，請方言與程處默來此瀟灑。

　　本以為能看到方言鄉(xiāng)巴佬進(jìn)城的模樣，到了以后，唐善識卻是一陣大失所望，失望地看著方言目中含笑，淡然自若，仿佛是這里的常客般。

　　方言對唐善識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心里不斷冷笑。真以為裝修的堂皇些，小二們殷勤些，美女婀娜多姿些，便能讓他大吃一驚了嗎？怎么說后世老子也經(jīng)常關(guān)注八卦的好伐？像什么天上人間之類的……雖然沒去過，但也曉得好伐？

　　“哈哈，善識，巧啊！”

　　“方兄，處默，你們也來了？”

　　長孫沖與侯杰賤兮兮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帶著些虛假的驚喜。

　　緊接著，秦懷玉與李思文二人也鉆了出來。

　　方言笑道：”的確好巧。“

　　不過待看到長孫沖偷偷朝程處默豎起大拇指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日這些人是合起伙來坑唐善識了。

　　唐善識不明所以，只當(dāng)是偶遇，親熱地笑道：“既然遇到，那便一起罷。走，上三樓，小弟已備好了雅座。據(jù)說今晚瀟瀟姑娘會登臺獻(xiàn)藝，咱們有眼福了。”

　　“我說今晚怎么這么多人，原來是才貌雙絕冠長安的瀟瀟姑娘今晚要登臺，今夜倒是托了善識的福。”

　　長孫沖迫不及待地抬步上樓。

　　說起瀟瀟姑娘，連程處默這樣的直男也忍不住動了心，遑論長孫沖等膏粱之輩，倒是讓方言有些好奇。

　　眾人紛紛期待起來，上了樓，不過唐善識忽地想起長孫沖方才說的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待眾人落了座，忙道：“先說好，小弟今晚是宴請方兄和處默的，諸位請自便。”

　　侯杰的臉登時拉了下來，怒道：“唐五郎，你這是甚么意思？沒把我們當(dāng)兄弟嗎？”

　　長孫沖等人皆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小弟身無長物……”

　　唐善識還想再掙扎幾個回合。

　　“我可是聽說，你把我們送給方兄的賀禮都貪了去……”

　　秦懷玉的手指捏的嘎嘣響。

　　“都是兄弟，談錢就見外了，今晚小弟做東，諸位哥哥，隨便……省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