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亦在回想,若是當年她去守了昆侖,那么魔君不會見到她,不會禁錮她,不會因她惹出許多事端,或許甚至神魔大戰也不會發生。
“你說得對。所以我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去拖住岙君,碧申去救聹明,你去情劫境。情劫境被動了手腳,萬一魔族發難,我擔心他們會從情劫境進入神界,攻上九重天……”
“你去拖?他只怕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八衿冷眼瞥她,“情劫境我會派兵守著,魔界我隨碧申一道去。”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個道理你我都懂,只能我一人去見他。”春深疲憊道,“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我知道該怎么做。”
“你知道?怎么做?同歸于盡?”八衿怒極而笑,“即便你犯蠢,你以為他會和你一樣蠢?”
八衿湊近她,一字一頓道:“你憑什么以為,你還是特別的那個?”
春深后退了一步,字字誅心。她想起身份后試探過他,她愿意用性命去保護他,希望他留在自己身邊,可他一心只看得見幻心。即便失了記憶,野心卻一如往昔。
“你好好留在這里,比你去魔界添亂有用得多。”八衿揚手布下一道結界,將春深困在其中。春深皺了皺眉,這結界怎么如此眼熟……
“是你在幻心上封了道結界?”怪不得她當初觸不到幻心,而幻心在八衿歸位后飛來認主,應當是他撤了結界。春深瞪著他,這人行事肆意妄為毫無章法,三萬年過去了仍是這樣。
“放我出去。你怎么說,我怎么做,我聽你的便是。”春深忍氣吞聲道。
八衿冷笑一聲:“你我也算知根知底,你覺得我會信你?”
他負手離去:“與其擔心他,不如安安分分好生修煉,到時也好出一份力。”
到時……他這語氣,是非戰不可了。
春深握緊手中的泣血。是她種下的因,只他們二人重蹈覆轍便罷,也好過再次生靈涂炭。
三日后,魔界。
玄衣黑發的魔君端居高座,玩味地看向姍姍來遲的兩人:“兩位上神來了。”
話雖如此,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他的眼神掃過八衿,在碧申身上停頓了片刻:“碧申上神風采依舊。”
碧申淡淡頜首:“魔君風姿也不減當年。”
魔君示意侍從斟酒,目光轉向八衿:“八衿上神,別來無恙。”
八衿撫了撫掌:“兩族和睦已久,此番特來恭賀魔君歸位,略備薄禮,聊表心意。”
身后兩個小仙抬進來一株約莫一丈高的紅珊瑚,艷麗如血。珊瑚并不稀罕,這樣純粹的色澤倒是少見,饒是魔君也掃了幾眼,意味不明地飲了口酒,抬了抬手。宴廳中絲竹聲起,旋律悠揚悅耳,魔君轉眼望著碧申笑道:“此情此景,上神何不獻舞一曲?”
碧申還未動作,八衿已冷下臉來,堂堂上神,他豈敢將她當作舞姬,這樣折辱?八衿冷冷一笑:“聽聞魔界人人善舞,碧申不比魔君精通舞技,怎好班門弄斧。”
魔君仍是笑,唇邊冷意卻越發深重。碧申眸光淺淡,魔君笑意愈深,關懷道:“兩位上神怎么不動筷?可是不合胃口?”
他捏著酒杯走到碧申面前:“上神不為本君高興嗎?不妨共飲一杯?”
那酒杯遞到她唇邊,動作曖昧而輕佻,眼神卻暗藏寒意。碧申淡淡瞥他一眼,手指微動,突然發難——
寒光一閃,魔君輕巧避過,眼中寒意不再遮掩,冷臉將碧申一掌拍開:“不過如此。”
八衿接過碧申,將她護到身后,冷聲道:“魔君究竟想要做什么?今日這么大的陣仗,怕不只是敘舊這么簡單。”
“呵。”魔君輕笑一聲,“碧申上神扣著一擊必殺的招數,卻來問本君要做什么?不論你們信與不信,本君今日確實只是想見見故人。奈何故人不領情。既然如此,只好勞煩兩位多留幾日了。”
“三萬天兵列于魔界冥水畔。岙君,你當真想清楚了?”
魔君扯了扯唇角:“不過赴個宴,竟就調遣三萬天兵。這種事,從來不是你們天界想得更加清楚?”
隔空忽然一聲巨響,魔君身邊的老者面色一變,上前低聲道:“陣破了。”
他是魔界最具天賦的陣法師,窮盡百年之力建造的鎖靈陣,竟然只困住了聹明五日,按他原本的設想,至少能困住他十日,天界沒了聹明,那一群廢物能抵擋幾時?八衿一來陣便破了,定是他帶來的那些隨從有問題。老者心中暗恨,魔君卻玩味一笑:“正好一起會會。”
八衿料到聹明脫困,突然出手襲向魔君,碧申則迎上一旁的老者。其他人正待上前,宴廳門卻被破開,隔空飛來聹明的長劍,幾個天兵扮作的仙侍祭出兵器,與魔眾戰作一團。八衿與魔君交手了幾個回合,心中微異。按理說轉世后的功力不如往昔,更何況他剛剛蘇醒,為何實力會不減反增?
“對了,”魔君似是不經意般提起,“上神身邊可是有一位叫春深的小仙娥?”
八衿心中一驚,只這一瞬間的凝滯便被他尋到破綻,一掌擊中。下一瞬珊瑚后卻閃出一道身影,直直迎上魔君的掌風。
“春深!”八衿目眥欲裂,吐出一口血來。她竟然混在侍從中跟來了!
“舍得出來了?”魔君收了掌風,獻珊瑚時第一眼就看見了她,他知道她一定會來。他傷人的招數換為攬她入懷的手,心中已想好了要同她說的話——
那時我見你暈倒太過心急,八衿去了赤穹,我擔心他動作太慢來不及,所以才顯了形。司清說只要我去趟魔界,他立刻就給你服下解藥,所以我才跟他離開,找回了身份。圣女敢放吸魂蛇傷你,我已命人將她看押,到時候交由你處置。我沒有騙過你,我確實是岙鈞……只是失去了記憶。可是我找回了我的力量,日后我會保護你,不會再有人敢傷害你——
“撲哧——”
利刃入懷的聲音,竟是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