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亡命牌的是劊子手的大刀,那大刀高高的舉起,穿著紅衣的劊子手聚精會神,將手中大刀準確的落在了李大人的脖子上。
這一刻,她只覺得時間都靜止了。
她的腦袋被君少卿緊緊按在胸膛里,但卻一點止不住她身體的顫抖,她抓著他的手指骨發白,君少卿的手面有著淺淺的血跡,他卻一點不覺得疼。
他怎么會痛呢?
他沒有心啊!
“我恨你!”話罷,她咬上他的肩頭,隔著他的衣袍,牙齒嵌入他的肉中,他卻毫無反應。
“繼續行刑!”
這是在他口中聽到過的最陰冷的話。
這一次,他沒有再按住她,她也沒有再扭頭,她看到了,人頭落地的駭人一幕,聞到了,濃重刺骨的血腥味。
她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停止,心臟在那一瞬間痛的幾乎破碎,她的瞳孔睜得大大的,眼珠泛濫著朱砂一般的猩紅。
四周仿佛陷入了漫長的死寂里,天際的朝陽被烏云掩蓋,刑場在陰沉的烏云籠罩下,紅的似血。
撕裂的心臟痛不欲生,她猛的噴出一口鮮血,望著猩紅的刑場,閉上了眼睛。
全都是因為一個預言。
廟老人是十幾年前測出北冀皇帝的神人,當年,他一口咬定北冀的皇帝定是姓蘇的人家,那時,她的父皇還是個勤懇的百姓。
后來,前朝皇帝昏庸無能,為建宮陵,下旨讓所有男兒前去做工,百姓家里失了男丁,賦稅又重,成為餓殍的漫地便是,頓時前朝陷入饑荒,民聲載怨。
她的父親便是在這饑荒中挑起大梁的人,他有著自己獨創的種植術,本是做生意的本錢,后來在廟老人的指引下,他將這項技術散播出去,人們學了之后很快有了糧食和收入,面對官員的一次又一次征稅,后來發生了一起暴亂。
這場暴亂,是北冀建國的開始,救了百姓的蘇濟成為了這場暴亂的最大贏家。
北冀建國以來,蘇濟對廟老人幾乎是言聽計從,坊間曾有孩童言,廟老人的話,比皇帝的旨意大。
指的便是蘇濟與廟老人這些年的事。
原本應該在廟老人的提點下創造子孫萬代的北冀王朝,卻偏偏迎來了新的預言。
離人愁,傷別離,碎碎念,深深思,凋零落,吟空悲。
世間有一女子,會一曲,其曲只應天上有,吟之,新帝生,得之,天下統。
廟老人只驗出此曲名為《帝王吟》,其曲乃是女子自創,非傳世之物,而那吟得帝王吟的女子,他卻并未驗得。
只知女子名中有一字為“蓁。”
此預言出后,天下大亂,“蓁”字乃是生僻字,而名中帶有蓁字的只有丞相府的千金帝婧宸,帝婧宸乳名蓁蓉,帝幽聞之心中大快,拉攏當朝將軍一同謀取天下,并許諾,成之,將其女嫁于將軍。
得蓁女者得天下,君少卿,這是否是你背棄北冀的原因?
夢中,女子眉頭緊鎖,許是那預言又擾了她。
女子手指絞著被褥,額間冒汗,慘白的雙唇抖動著,看起來甚是嚇人。
“公主,公主……”
睡夢中聽見有人喚她,她猛的驚醒,從床褥上坐起,看到床沿的荷香,方才大口的呼著氣。
“公主可是做了噩夢?”
荷香一邊問一邊拿著濕布在她額間拭汗,這段時間里,荷香親眼見證了她所有的痛苦,可她又能做的了什么?她不過卑微的奴婢,能做的,只是好好照顧她遍體鱗傷的身子了。
女子艱難的撐起身子坐起來,她只覺得身體沉甸甸的,如背上負了一塊鐵烙,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我怎么會在這?”她最近總是這樣昏昏沉沉的,醒來就在床上躺著,她記得自己是在刑場上。
“刑場?”她揉著頭痛欲裂的腦袋,突然間想到什么,豁然將眼睛睜得老大,抓著荷香的衣襟問道:“李大人他們怎么樣了?!”
她語氣恐慌且帶著焦急,荷香自然是聽出來了,可仍然吞吞吐吐,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女子眉頭一皺,心底有不好的預感滋生,見荷香故意躲閃她的問題,她一掀被褥,作勢就要自己去探個究竟。
荷香一見她這幅樣子可嚇壞了,擔驚受怕道:“公主!”荷香叫住她,語氣顫抖,“李大人等人……已經被將軍全部處死了……”
說完,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知是在替她的將軍贖罪,還是覺得對她有愧。
已經……全部處死了嗎?
女子怔住。
原來人最痛的時候是沒有任何思想與知覺的,絲絲的冷風從窗口吹進屋子,卷起床邊的帷幔朝前揚去,她的身子冷的異常,轟然倒在床褥上,任由清風吹拂在她的面頰,逼出她眼眶淚花。
我真的沒力氣了。
她對自己說。
望著床上眼角滑淚的女子,荷香像是被人揪著心臟,在這張傾城的臉蛋上,她記憶最深的是那笑魘如花的面容。
“公主,您好好休息。”
荷香小心翼翼的看著床褥上眼神空洞的蘇青染,那淚如同決堤般流下,恐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女子將頭偏了過去,再沒了動靜。
可她的身子卻因啜泣而顫抖著。
荷香欠了欠身子,步伐輕盈的退了出去,她小心的將房門掩上,靠在房門的她頹敗痛心,她的公主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意志了。
正是意識到這個東西,荷香一抹眼淚,然后箭步沖出去,在將軍府里橫沖直撞的她,只為找到一切噩夢的源頭。
君少卿。
這時,書房的門正巧打開,君少卿與官服在身的老者從中走出來,兩人似在討論什么重大的事情,荷香看到君少卿,不管不顧,毫無尊卑有別的沖上去跪下,“將軍,公主不行了……”
老者一怔,看著荷香覺得可憐。
荷香眼淚嘩嘩的掉著,君少卿冷漠的樣子讓她心尖發顫,她拉住君少卿的衣袖,悲述起來,“將軍,荷香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您要這么做!您那么愛公主,您怎么忍心這樣對她!”
君少卿臉色冷淡,眉眼之中并未有任何波瀾。
荷香不死心,抓著他衣袍的手越來越緊,“將軍,公主真的不行了……您救救她好不好,荷香求求您……”
話罷,庭院里響起一陣陣的響聲,荷香的腦袋與地面瘋狂接觸,不一會兒,那片額頭便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