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卿抱拳,對李雁儒躬身,以示對此等正義之士,心懷大志之人的敬重。
“看來,李兄是有備而來。”
“不敢,只是心中意氣難平,不想太平盛世,卻有仗勢欺人之徒橫行霸市。”說到這,李雁儒似想起了什么,雙眼染了一份不甘。
但見對方眸中神色,君少卿并未多問,忽轉了話題,“敢問李兄,可否告知君某,李兄出自哪戶人家?”
究竟是哪樣的人家,培養了一個來日可期的少年?培養了如此心有抱負,匡扶正義的少年?
聽聞,李雁儒卻是一笑,連連擺手,“公子誤會,小生出自寒門,廣門縣一個平民之家罷了,何來家世可言?”
“廣門縣?”君少卿重復他的話。
李雁儒點頭,“叫公子見笑了,寒摻門戶,不足掛齒。”
“英雄不問出處。”君少卿道,“李兄出自寒門,初來朝歌,又言語過激得罪了曹尚書之子,如若李兄不嫌棄,煩請收下此物。”
君少卿從腰上取下佩玉,這是塊瑩白的碧玉,碧玉雕著云紋圖形,在這繁瑣的一圈云紋之中,則墜著一個“君”字,因著日光的照射,顯得格外明亮威嚴。
李雁儒接過,撫了撫,微皺著眉頭,可他立馬想到了什么,猜測起來,“君?”
一個君姓未有別意,可這北冀,一個君姓世家……
李雁儒抬眸,看向穿著不凡的少年的服飾以及他身旁傾人國的少女,忽然跪地一拜,惶恐道:“草民有眼無珠!竟未識得將軍公子,草民有罪!”
“李兄快快請起。”君少卿連忙扶起他,李雁儒惶恐不安,直視面前少年,又低下頭去,“公子怎這般玩我啊!”
君少卿哂笑,“君某并非故意隱瞞,還望李兄見諒。”
李雁儒,不敬兵權,不敬重臣,卻不得不敬大將軍君謹!
五分北冀,四分君謹,大將軍守護國泰民安,名揚天下,君家世代良將,百姓贊頌,人人都說嫁女當嫁君家兒郎,此番讓他遇見大將軍之子,李雁儒怎能不惶恐?
世人皆知君謹,卻少有人知曉君少卿,李雁儒卻知,他知曉,君家不是張揚之家,大將軍之子世人少聞,可他敬重君謹,更是打小就聽父親母親講述的君家的名臣良將,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李雁儒知曉君謹大人膝下有子,卻未曾想到,今日會與君家之人相遇于鬧市。
想來可笑,君字,當君少卿提及姓名時,他就該想到的。
一襲華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又武功高強,嫉惡如仇,除了君家兒郎,實在難能找到他人。
“那……”李雁儒看向少女。
在一旁站著的文穆久未發言,被提及時,多有錯愕,但未失了禮數,走上前來,福了福身,“小女文穆。”
李雁儒瞳孔放大,失神片刻,連忙跪地,“竟是文穆公主!草民失禮!”
他是什么運氣?一天之內碰到兩位人物?李雁儒啞然。
“此物乃是君家獨有,望能在這朝歌城中,保得李兄無異。”君少卿邊說邊扶起李雁儒,“李兄縱然心有抱負,也要記得,權貴之士最為致命,方才李兄惹得曹勷,眾使曹尚書不會追究,但曹勷卻頑劣,難免會為難李兄。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權貴壓制權貴,最為有用。”
曹尚書縱然身居高位,但將軍府的權利,可謂是一人之下。
這玉佩,保得住他。
曹勷的頑劣,李雁儒已有所見識,他只得拜謝,“公子想的周全,草民拜謝。”
君少卿阻止了他繼續行禮,“他日李兄若有需求,君某將軍府必定相迎。”
“多謝公子,草民無以為報,定當全力以赴,實現抱負,不負公子厚恩。”李雁儒字字句句誠懇有加。
君少卿道:“李兄,來日,望能共濟天下。”
一文一武,一左一右,盛世天下,怎少得君子相伴?
李雁儒盯著君少卿的眼睛,兩人相視一笑,他躬身,拜別,“定有此日。”
盛世宏圖,少年共赴。
他們是相視一笑,就知,彼此,是同路之人。
三人散場,李雁儒奔朝歌城中走,君少卿瞧著他的背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此笑在他臉上如沐春風,讓人倍感舒適,這笑未能逃過文穆眼睛,她啟唇道:“我相信,李公子定不會叫人失望。”
君少卿收回視線,繼而將心中的北冀宏圖收起,“他的品性,難能可貴。”
文穆道:“這般人才,若居高位,定會福澤天下。”想了想,她后悔道:“應將李公子直接引薦給父皇的……我怎這般遲鈍……”
李雁儒心懷大志,關心百姓,更有所抱負,這等正義之輩,定是北冀所需的。文穆怪自己,怎方才想起這條路,現在人走了,想什么都沒用了。
聽聞,君少卿卻是一笑,凝視文穆,應道:“若有真才實學,又何需引薦?像李雁儒這般志士,無需捷徑,也定能實現抱負。”
“兄長似乎很了解李公子。”文穆眉眼帶笑,她碧綠的衣裙將她襯得越發清晰脫俗,教人不敢褻瀆了去。
“不過萍水相逢,何來了解?”君少卿誠然道:“只是品性這般良善,不懼權貴之人,千里迢迢趕赴皇城,總不能只是為了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必定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文穆點頭認可,她十分佩服兄長的才思敏捷,想道:“說起良善之人,文穆覺得,兄長亦是。”
“哦?”君少卿挑眉。
文穆素手抵著下巴,嫣然一笑,“方才兄長可是要上臺?”
君少卿無奈的一笑,沒想到這細微的動作,竟叫文穆察覺了。
“李公子未上臺前,兄長已握上錢袋,只是未來得及,發生那樣一番打斗。”嫉惡如仇,匡扶正義,君少卿字字句句贊揚李雁儒,殊不知,他的正義,亦被人銘記,例如,文穆。
“兄長。”文穆忽然開口,君少卿應答一聲,只見她在他面前跪拜,“文穆替父皇,替北冀,替百姓們,先行謝過兄長。”
君少卿連忙扶起她,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大禮,“皆是李兄的功勞,文穆謝我什么?”
文穆起身,正視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謝君家所做的一切。”
君家,世代忠誠,一腔熱血,報效國家,值得謝。
君謹,扶持新帝,救百姓于水火,手握重權,從未逾越,值得謝。
君少卿,匡扶正義,禮讓賢士,接濟人才,來日,他將又是一位名揚天下的將軍,又將是一位國之重臣,百姓信仰吧。
雖還未到那一天,但是文穆知曉,一定會有,會有那樣的一天。
她堅信。
是信君家兒郎,也是信將才君少卿。
“好了,說是要盡兄長的職責,倒是讓文穆與我生疏起來了。”君少卿揚唇一笑,說是要帶文穆去一個地方的,天色暗下來了,他還未前行,難辭其咎,正欲帶她前往目的地,忽見一少年打馬前往這里,看著焦急,君少卿定睛,是言風。
小小少年看到自家公子,一路快馬加鞭而來,還有一段路程,他則飛身下馬,單腿跪地,聲音洪亮,“公子,圣上有旨,宣文穆公主即刻進宮。”
君少卿看向文穆,看來,那個地方,是去不成了。
“可是宮中出事了?”文穆瞧著言風著急的樣子,盡力壓下惶恐的心,輕問。
言風不抬頭,仍舊低眉道:“回公主,圣上旨意,今日皇宮夜宴,群臣皆需到場,為拂依公主接風洗塵。”
“拂依?”文穆想起透過帷幔露出的女子容顏。
君少卿則問:“皇宮夜宴,群臣皆在,父親可赴了?”
“公子,將軍午時就已進宮。”
午時?難怪,那時拂依公主還未曾抵達皇宮,皇帝已經宣紙夜宴,看來是十分重視北冀與樓蘭的關系,難怪言風會如此焦急,原來午時就已接到圣旨,前來尋他了。
“兄長……”
“文穆去吧。”君少卿接著她的話,他知曉她的為難,今日看來是不能共度了,他道。
文穆向他福了福身,轉步,隨言風離開了朝歌長街。
君少卿立在原地,看向她嬌小的背影,眸中的溫柔,自己都不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