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呼救聲
等櫻井步睡熟后,李軒悄悄溜出房間。
天上正是繁星點點,黑色的海面看上去像是一望無際的濃墨。他靠著欄桿,看著漫天的星光在濃墨里不斷閃動。
除了納蘭含煙和龍占柏值夜外,其他人都沉沉地睡去了。
海盜船就像是一個無聲的海上幽靈,輕輕地掠過濃墨般的海水。李軒嘴里叼著一根香煙,這香煙還是毒箭給他的那一包。
現在夜深人靜,看著天上的星辰。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今晚櫻井步基本上把所有的槍械都給他講了一遍,從手槍到機槍。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櫻井步講得很用心,他也聽得很認真。
因為那些槍械從櫻井步口里說出來,是那么的有誘惑力。就像一塊黑巧克力在誘惑一個孩童一樣。
櫻井步講完就困得不行。他看見櫻井步閉上眼睛,就起身關了房間的燈。黑暗中他在地鋪上做了好一會兒。
有很多事情,現在對他還是個謎。
而且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開這些謎底。
夜風拂過,他感覺到有點寒冷。因為喝了太多的酒,他反而睡不著。一躺下就想起在捕獵者圖書館里,所看見的老爹老媽的照片。
從照片上看,老爹是如此英俊硬朗,并且帶著不容置疑的眼神。老媽看著優雅而美麗,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老媽是古神族已經沒必要去糾結了。
令他糾結的是老爹李伯勇種族一欄,為什么是絕密,而且還畫了個紅叉。他太想把這一切搞清楚了。
老爹凸起的鷹鉤鼻,又不符合東方人的樣子,而他黑色的頭發和黑得閃亮的眼睛。又那樣真實地表明他是一個東方人。
真是苦惱啊。
“你怎么不睡覺?”
李軒抬起頭來,看見龍占柏像塊雕塑般站在他面前。
“睡不著。就到甲板上散散心。”李軒說。
“酒喝多了都這樣,想睡卻睡不著。”龍占柏在他旁邊坐下。“二師姐今晚有危難你嗎?”
“沒啊,就是交給我一些槍械方面的知識。”李軒把香煙盒舉過自己的頭頂。“抽煙嗎?毒箭給的。”
龍占柏拿過香煙盒,從里面彈出一根叼在嘴上。背著海風把香煙點燃。再把香煙和打火機遞給李軒。“那個家伙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的,說白了就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主。”李軒說。
“我們這些人吶,因為都是在孤兒院長大。所以在人格方面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陷,更比一般的人需要愛。雖然有時候這種愛是別人無法給予的。但我們還是想要。”龍占柏吐了口煙。
“別總一副缺愛的樣子。我現在才明白,并不是你缺愛別人就要給你。別人沒有這個義務。愛情都是雙方的,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人最多算是單戀吧。從我成為被人遺忘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想著要怎么去過新的生活。
哪怕這種生活是我不想要的。但我還是要努力地去過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情。就連這海面上咸濕的風,我也要仔細地去聞一聞。因為我深怕,下一秒我就再也聞不到了。”李軒抬起頭來對著龍占柏笑笑。
龍占柏一時語塞,不知道這樣安慰身旁這個男孩。
海面上不時傳來藍鯨的歌聲。
李軒回頭看著身后的海面,他把煙屁股給掐滅了。呆呆地望著那些正在退去的海水,海水里那些閃閃亮亮的星辰。就像他心中某個美好的東西,逐漸遠離。直指消失在黑夜的盡頭。
這時海面上傳來奇怪的聲音,剛開始李軒還以為是夜風和深海里生物發出的聲音。但是越聽越不對勁。這聲音分明是人類發出來的。
“你聽見了嗎?”他說。
“聽見了。有點像人類的聲音。”龍占柏已經把沖鋒槍端在手上。
這時納蘭含煙快步走了過來。“發生什么事了?”
“大師姐,你聽。這聲音好奇怪啊。”龍占柏說。
“這好像是有人呼救的聲音。”納蘭含煙仔細聽了一會說。
可是這寬廣無邊的海上,白天一艘航船都沒看見。按道理說,現在只有他們這一艘海盜船在海上航行才對。
再說海盜旗還在高高掛起。哪艘船只會愿意跟著一艘海盜船呢。
除非這艘船觸礁或者是撞到冰山。
聲音離他們并不遠。
如果這附近有冰山的話,這艘海盜船為什么還完好無損?
那個聲音一直保持著跟海盜船差不多的速度。如果是某艘正在下沉的船,聲音是不可能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分貝。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海盜船還在海上航行,并沒有停下來。
“師姐,怎么辦?”龍占柏把沖鋒槍放在欄桿上,回過頭來看著納蘭含煙。
“先不要著急。這有可能是海底某種生物發出來的,只是聲音有點像人類罷了。千萬不要亂了陣腳。”納蘭含煙拿著康斯坦丁從海盜船里找出來的望遠鏡。在黑如濃墨的海面上搜尋著。
奇怪的是海面看上去就像一塊黑色的幕布,根本看不見什么凸出海面的東西。
“師姐,我覺得那個聲音太古怪了。要不我們乘救生艇去附近的海面看看,要是真有人呼救呢。“龍占柏說。
就在大家睡覺后,納蘭含煙又帶著龍占柏檢查了一遍船上的物品。包括食物,武器,還有逃生用的救生艇。
“海上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見。”納蘭含煙搖搖頭。“為了安全起見,絕對不能下海。你就在這兒,望遠鏡給你。如果發生什么異常,立即用無線電話通知我。”
海盜們留下的無線電話,剛好解決了他們之間怎么聯系的問題。
納蘭含煙走了,剩下龍占柏拿著望遠鏡看著濃墨般的海面。
“萬一要是真有人求救呢?”李軒說。
“大師姐不允許下海,所以我們只能呆在這里靜觀其變。”龍占柏搖搖頭。
“我們自己去吧,不用讓大師姐知道。假如真是海底生物發出來的聲音。我們就很快回來,萬一是真有人求救。那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嗎?”李軒說。
“我覺得那不像是人類求救的聲音,更像是魔鬼的聲音。他想引誘我們去到海面,利用我們的同情心,然后殺了我們。”龍占柏搖搖頭,他畢竟執行過幾次任務,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使用自己同情心的,尤其是你還有任務在身的時候。
“可是——。”
“沒有可是,趕緊回去休息。”龍占柏突然吼道。“等下讓二師姐知道你溜出來,就有你好受的了。”
李軒只好悻悻地離開甲板,向櫻井步住的房間走去。
看著李軒離去的背影,龍占柏搖搖頭。在戰場上,哪怕對方是一個孩子,你都不能濫用自己的同情心。
在上一次任務中,就是他濫用自己的同情心,才導致自己的搭檔永遠地留在戰場。
本來當時是兩兩分組,分別掩護對方撤離。
就在他們執行完任務準備撤離時,招到另一股敵對勢力的猛力攻擊。他和自己的搭檔就背靠背,一邊用沖鋒槍掃射敵人,一邊向著定好的安全點撤離。
就在他們距離安全點只有一小段距離時,龍占柏看見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兒,手里拿著個燒得焦黑的番薯,站在對面的小路上哭泣。
那個女孩大概十三四歲。她好像被槍聲嚇住了,渾身顫抖著邁不開腳步。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開槍的那一秒。
小女孩突然丟掉番薯,從懷里掏出一把手槍。自己的搭檔當時殞命。他立即開槍還擊,打死了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有時候戰場上就是這么殘酷,你的同情心一旦被對方所利用。所有一切都功虧一簣,整個捕獵者都有可能因為你的同情心而葬身。
這也是為什么他堅決不讓李軒下海的原因。
就算是要下海,也要等到白天。
白天視線好,有什么緊急情況也好應付。
直到現在,龍占柏都對自己的搭檔懷著深深的愧疚感,同時也對自己開槍殺死那個小女孩兒,心里懷著深深的罪惡感。
不管是愧疚感還是罪惡感,都是捕獵者必須要面對的。
而李軒后面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