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一身黑衣的男人,單膝跪在墓前。今天是白曦的忌日,她死去的第六年。
男子輕輕撫著墓碑,他擁有高貴的氣質,俊雅的外表,冷峻的眉目。
入秋了,阿曦。
“沐如風,如你所愿,我們結婚了。從今天起,我們相互糾纏,不死不休。”
他是白曦的丈夫——沐如風。
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清冷又空洞,回過頭,卻發現身后空無一人,微微斂眸,眼底一片死寂。
不遠處,秦澤站立靜靜的看著那個平日叱咤風云的男子,沐氏家族的掌權者,白日里果斷狠辣,不留余地的他,此刻在這里只為求得半刻安寧。
白曦,那個他藏在心底愛到骨子里的人,此刻就躺在那冰涼的墓碑里。
那是一個衣冠冢。白曦,他們的第一夫人,哪怕是至今,她依然是。那個唯一能和沐如風比肩的女子,更是沐氏的第二掌權人。曾經她風光無兩,最后那一身才氣的女子卻帶著絕望離開了這個世界。白曦,如果你還活著,你該看看這個男人,他早已因你癡狂。
沐如風撫摸著墓碑上冰涼的照片,可笑嗎,這竟是他僅有她的唯一一張照片。那是他們的結婚照片,他還記得那天她的不悲不喜,他用淡漠的語氣將她眼底僅剩的點點流光碎的一干二凈。再回首,卻發現她什么也沒留下。
秦澤看著墓碑上的年輕女子,長發披肩,擁有著無可挑剔的容顏,素凈的臉上波瀾不驚。他想,這個女孩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卻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失了笑靨,猛然記起,她待在沐氏兩年,他們又何曾看她肆無忌憚的笑過。
六年前的今天,白曦帶著絕望離開沐氏,那個女子早已心如死灰,帶著滿身的傷她大抵是恨透了吧。一切來的措手不及,那天突如其來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往日光景蕩然無存。
沐如風眼睛脹痛,抬手捂著臉,溫熱的液體爭先恐后從指縫間滑過砸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白曦死了,不過二十二歲。那一天,她被沐氏解雇;那一天,她離了婚,丟了孩子最后尸骨無存……
秦澤接了個電話,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欲言又止,半晌,終是開口:“家主,蘇小姐來了,老夫人讓您回去。”
秦澤聲音有些沙啞,他亦不想打擾沐如風,這里是他唯一的寄托了。
沐如風掏出帕子擦拭著墓碑上的塵土,待到周邊泥漬清理方才緩緩抬眸,眸色無波。微泯的唇角露出涼薄的寒意,“備車。”
沐如風靜靜的盯著墓碑,“阿曦,你再等等,我很快便來陪你了。阿曦,薇園的花開了,可是你不在,阿曦,我都好久沒有夢見過你了;阿曦,今夜入夢吧,我想見見你。”
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姿散發著冷冽的氣質,眨眼間,他依舊是那個睥睨一切的高貴統治者,殺伐決斷,跟適才脆弱的他判若兩人,除了他微紅的眼眶……
意大利。
來來往往的車輛交織著,女子踉蹌的站立在路旁。她伸手,卻發現沒有一輛車為她停留。女子滿身是血,狼狽的不像樣子,她癡癡的笑了,原來到最后,連眼淚都沒有了……
女子被人逼至墻角,她低低的吐出一個字,“滾。”
那些流里流氣的混混就那么拉扯著她,她的臉色一片蒼白,滿身的血跡和散亂的長發,“白曦啊白曦,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報應。”
女子苦笑,腿間的血正在流逝,她覺得生命似乎在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再抬頭,眼睛像是淬了毒。她揚手鎖住一人的脖子,一雙眸子全是寒意。
“咔嚓。”骨頭斷裂的聲音,她冷眼看著那群人,喉嚨沙啞,“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
她開始先發制人,一群混混被她制住了七七八八,汗從她精致的臉龐滑過,剩下的幾人嚇得連連后退。風揚起她的發,她像一只斷了線的布娃娃,頹然倒下,她捂著肚子,孩子,她的孩子。
“噗嗤。”
刀子插進肉里的聲音,她想,真疼啊,刀子就這么插進了她的掌心,瞬間動彈不得。幾個混混像是發了狠,隨身的鐵棍不要命似的砸下,白曦感覺到骨頭寸寸碎裂,血染紅了她的眼,她看到一片黑暗,是要死了嗎?
左手撫上了腹部,對不起,孩子,拼盡全力還是沒能護住你們。我好想回家看看,一定是上輩子作孽太多,所以活該這一生風雨蹉跎。眼角濕潤的液體滑落,沐如風,你贏了……
“啊——”
女子從奢華的大床上驚醒過來,她緊緊的揪著床單,才發現自己又做了噩夢。外面的天正昏暗,漆黑一片,她瞥了一眼鐘表,才四點,搖搖頭,最近身體越不如前了。
六年來,早已不記得有多少個夜晚她都浮沉在地獄中掙扎,無力自救。窗外似劃過閃電,白曦面無表情的掀被起身,光裸的玉足踩在華貴的地毯上。來到精致的雕花窗前,一切都在黑暗中籠罩,她就靜默站著,風將她的長發吹動,白色的長裙隨風舞動,帶著致命的誘惑。
“咚咚……”,
一絲不茍的女管家文姨敲門走了進來,“小姐,又做噩夢了么,您的睡眠時間越來越少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白曦回頭看她,:“文姨,你逾矩了。”
文姨一驚,眼前的這個女子,那個和先生有著同樣氣場的女子,言行舉止皆能震懾于人。正欲開口,白曦已經在換衣服,她快步走過去幫忙,白曦制止,:“我自己來吧,我還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殘廢。”
文姨下意識皺眉,“小姐,不是的,您不是……”
白曦扯了扯唇角,“你看,至少我的左手還在不是嗎?”
是的,六年前,白曦的右手廢了。傷及筋脈,手骨被粉碎。那是她曾經視之如生命的右手,再也拿不起槍支,無法手繪槍械圖,更無法在電腦上靈活的滑動。如今回想起來,她總一笑置之,不過就是造化弄人罷了。
換上一身黑色的練功服,白曦開口,:“文姨,你退下吧。”
文姨看著眼前削瘦的女子,“小姐,還是讓楚楚小姐給你看看吧。”
白曦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文姨,你忘了,我也是個醫生嗎?”
莫名的,文姨竟是眼眶有些發熱,小姐她太苦了。
白曦轉身向練功房走去,文姨看著她的背影,這個女孩子承受的太多了。
遠遠飄來白曦的聲音,“葉初他們該回來了,將他們的早餐備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