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建強心里的憋著一口氣：小龍蝦食品廠沒了，三百畝蝦池就是他的命根子，成敗在此一舉，這關系到整個聶瑯浦的發展。

　　網箱養魚，去他m的，今年秋季的一場雨已經夠可怕了。

　　陳林也給他說了，從現在開始到98年盡量不要搞網箱養魚，實在想搞，過兩年再說吧。

　　吃過一次虧，聶瑯浦沒有資本再吃第二次，雖然今年保住了本錢，可是沒虧本就代表也沒有收益。

　　要不是賣小龍蝦每家分點錢，真不知道村民們的開銷從哪里來，他邢建強要為全村六十多戶村民負責。

　　村委會辦公室桌前，刁楠帶著人已經和邢建強對峙了一個小時，誰也說服不了誰。

　　“邢主任，現在咱們整個湖區都在搞網箱養魚，政府還提供一些貸款，偏偏就你們聶瑯浦不搞，你說讓我這個漁業局局長如何服眾。”

　　刁楠說話，聲音并不重，但是每句話都像利劍一樣向邢建強刺來。

　　“對啊，這條件多好啊，政府可是提供貸款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漁業科科長周麟從包里拿出來一張紙，指著上面劃線的文字著重說道。

　　“貸款不用還啊？要是賠了，拿什么還？”

　　老嘎頭說話也不客氣，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誰還管你那一套，穿多大的鞋俺們自己知道，不能把腳削了去穿你提供的小鞋。

　　“刁局長，俺們村是小村，財力不夠。政府提供貸款，這是好事，可是也只是解決了三分之一的資金，其他的資金呢？”

　　邢建強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最后再去找穆清民解決。

　　“邢主任，資金你們不是有嗎？”

　　周麟像是受到了什么啟發，扶了扶眼鏡框說道，“你們提供給蝦池的錢應該不少吧，先把蝦池停了，搞網箱養魚。小龍蝦那玩意真沒有人吃，我前段時間吃過，硬邦邦，多殼少肉，腥臭腥臭的。”

　　“你說什么！”

　　老嘎頭臉氣的通紅，你小子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要斷了我們的財路啊。

　　“噶頭！”

　　邢建強攔住了老嘎頭，不然他已經一肩膀撞在周麟的身上了。

　　“刁局長，周科長，網箱養魚，我們確實不能搞，小龍蝦養殖我們也不能不搞。一場大雨，我們已經受到了損失，明年不想再遭受損失。”

　　夏末秋初的那場秋雨，刁楠有所耳聞。

　　“沒有人想到秋天還下了這么大的雨，致使攔河壩開閘放水，京杭運河兩岸部分漁民受災。”

　　“部分漁民受災？”

　　老嘎頭聲音加大了幾分，“是大部分漁民受災，超過百分之八十。要不是陳林兄弟，我們也要血本無歸了。”

　　“陳林？陳林知道攔河壩要提前放水，那他怎么不給大家說？太自私了吧？”

　　周麟一臉嘲諷。

　　“陳林是看到下雨，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湖區下雨了沒有，我們合伙賣小龍蝦，他問我天氣很正常啊。我看到網箱里面的魚有翻肚皮的，感覺氣壓變低，有些缺氧，就決定提前把魚賣了，回回本。”

　　邢建強瞪了一眼老嘎頭，回過頭來給刁楠和周麟解釋一番。

　　“哦，是這樣。”

　　周麟沒聽出來有什么破綻，邢建強說的很合理。

　　“邢主任，不搞網箱養魚，你們除了資金問題，還有其他問題嗎？”

　　刁楠想問個清楚，總感覺這次邢建強的態度特別堅決，這完全和她倡導的全湖區網箱養魚計劃相違背。

　　這第一把火都燒的這么費勁，那第二把火，第三把火還怎么燒？

　　“陳兄弟說了，明年還會有大水，會比今年的還大，所以不讓我們網箱養魚。刁局長，他還建議讓我給你說一下，你看咱們整個湖區都不要搞網箱養魚了吧？”

　　“什么？！”

　　又是這個陳林，怎么總和自己過去不。

　　從省水產研究所空降到沛-成縣當這個漁業局局長，許多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想要做出點成績怎么就這么難！

　　這個陳林到底是什么來頭？難道我做這個漁業局局長動了他的利益？他和縣里哪位領導有關系？

　　刁楠思緒萬千，亂七八糟想了一通，沒有一點頭緒。

　　“這樣吧，邢主任，網箱養魚你們今年可以不搞，不過我要和你打個賭？”

　　“打賭？”

　　邢建強和老嘎頭腦子有點懵，為啥要打賭？打賭和我們搞不搞網箱養魚有啥關系？

　　“對，打賭。你們不是說明年有大水嗎？網箱養魚有損失嗎？咱這樣，要是你們說對了，往后你們聶瑯浦有關水產的一切事情，我一不插手，二不過問，我還要為沒能在聶瑯浦建小龍蝦食品廠的事，向你和陳林道歉。”

　　“這……這？”

　　“先不用表態，我還沒說完。要是明年沒有大水，網箱養魚大獲豐收，你們的蝦池就不要搞了，全部用來養鯉魚，四個鼻孔的鯉魚可是咱們湖區的特產啊，你們忍心放棄？還有，陳林也不要到聶瑯浦來了，再也不要摻和聶瑯浦的事。”

　　老實說，刁楠的這招釜底抽薪有點狠，這就變相地表示，以后聶瑯浦的未來全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了。

　　因為刁楠堅信，這個賭約，她贏定了。

　　從刁楠開始說打賭開始，邢建強就明白了刁楠的布局。

　　明年的氣候誰也不好說，但從這幾年的氣候來看，明年發大水有點杞人憂天。

　　刁楠完全沒有考慮自己會輸，所以打賭條件才說的肆無忌憚，甚至有點仗勢欺人。

　　周麟察言觀色，不失時機地已經擬好了兩份協議，白紙黑字，就等著雙方簽字畫押。

　　邢建強看看老嘎頭，老嘎頭看看邢建強，兩人無助的眼神交流著：小龍蝦養殖難道就毀在我們手上，這打賭協議簽還是不簽？

　　兩人同時使勁點了下頭，依然沒有說話，但眼神里面明顯有了光彩。

　　陳林兄弟，值得信任！

　　這賭約我們簽了！

　　為了這一份信任，三百畝蝦池算什么，就是押上整個聶瑯浦又如何，陳兄弟不會錯的，單單這一條就足夠了。

　　但是具體做這個決定是艱難的，掏出來的手機又放了回去。

　　本來想給陳林打個電話，想想還是算了，不能事事都麻煩陳林。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今年一定要把三百畝蝦池弄好，要對得起全村人，對得起穆縣長，更要對得起陳兄弟。

　　紅紅的手印按在雪白的A4紙上了，邢建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點魂不守舍。

　　周麟微笑著收起來他們那一份協議，和刁楠一前一后走出了村委會。

　　看看面前的這一份白底黑字按著紅手印的協議，邢建強想起一個人來：

　　……楊白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