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號這一天,是顧棲離開剛好兩年的日子。也是這一天,司承碩和程沁正式訂婚。
這場盛宴上,賓客滿座。大多都是軍、政、商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場面熱鬧非凡。
這一年間司承碩翻遍BJ和海城,依然沒找到她的影子。一年前顧棲突然離開,沒有任何預兆地消失在眾人視線里。司承碩心如死灰,心中對她的恨已經無法磨滅。
訂婚排場之所以聲勢浩大,是司承碩故意而為之,他知道無濟于事,可還是想試試,或許顧棲看到會回來。
Costier成為互聯網AI領域數一數二的科技公司,一年間,司承碩變的喜怒不形于色,沒人知道他笑的時候是否是真的高興,也沒有人知道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是否真的不高興。
訂婚宴還沒結束,司承碩提前離開現場,去了公司。
半夜十二點,俞郴從公司將人送到家門口,才驅車離開。
司承碩進了客廳,程沁穿著睡裙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怎么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公司最近又忙了。”
“嗯。”司承碩淡淡回應,“這么晚了還不睡?”
“等你啊,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司承碩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諷刺:“以前沒我,不一樣睡得好好的?”
“那是以前,現在有你,就多了一份牽掛。”
司承碩拉開她的手,確定自己聽不下去:“我去洗澡,你早點睡。”
司承碩從浴室出來后,程沁換了黑色蕾絲吊帶,站在臥室門口酥胸半露。潔白的肌膚裸露在外,目光直挺挺盯著司承碩。
司承碩下頜緊繃,越過她進了次臥,程沁跟著進去,順手關上門。人走到他跟前,身體輕輕貼上他:“我們已經訂婚了。”
司承碩推開她,目光清冽,開口輕聲警告,“在我還沒有正式接納你之前,請你收了那些心思,我們為什么會訂婚,你心里不清楚?”
“你還想著她呢?”程沁被他眼底厭惡的表情激的一顫。
司承碩此刻不想說話,尤其是關于顧棲的:“出去吧,別作踐自己。”
程沁不聽,上前一步,手摟上他的腰:“忘了她吧,你不可能找到她。”
司承碩掰開她的手,失了耐心:“我和她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滾出去。”
程沁臉色一變,大聲質問:“是不是她死了,你也要守她一輩子?”
司承碩倏地抬手,揪住她的衣領,眼底寒光四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程沁被他的狠戾神情,嚇得一動不動,眼角淚水往下滑落。
司承碩閉了閉眼,知道知道自己失控了,放開手,抬腳出了臥室。
程沁蹲在原地,抱頭痛哭出聲。沒一會外面傳來車子引擎的聲音。
半夜車子行駛在三環高速上,速度只增不減。司承碩一路飆車到公司附近的公寓停車場內。電梯上升到十二層,司承碩從衣服里掏出鑰匙開門。
屋里的小家伙聽見動靜,蹲在門口,圓溜溜的雙眼盯著司承碩,細細地叫了兩聲。
司承碩將鑰匙丟在門廳柜上,彎腰伸手彈了彈小家伙的腦袋。小家伙順勢在他手掌蹭了蹭,模樣溫順乖巧。
司承碩抱起來,揉了揉它的小腦袋,走到貓碗面前看了眼,里面果然空蕩蕩的。
“你忒能吃了。”
像是聽懂他的話,小家伙腦袋往他懷里使勁蹭兩下,撒起嬌來。
司承碩順了順她的毛,給他拿吃的。
完事后司承碩走到落地窗前,點了一根煙,胸口悶沉地像像被一張無形的網扼住。
今天是他第二次聽到有關于顧棲已經去世的話,他不相信,但意志卻有些動容。
找了近一年,顧棲這個人名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亦如幾年前。那時候至少還有希望,但是現在他似乎已經漸漸開始感到絕望。
一根煙燃盡,湮滅在冰冷地大理石上。黑夜蕭索漫長,一眼望不到邊。
這一夜司承碩只睡了三個小時,便沒了睡意,他靠在床頭點了一支煙,內心躁動不安的情緒隨著窗外稀稀疏疏,嘀嗒不停雨聲蔓延至全身。
床頭昏暗的燈光照的室外一片朦朧,深夜馬路上汽車引擎聲回蕩在空氣中,余音繞梁。
人世百態,無論何時何地依舊有人不分晝夜在拼搏奮斗,現實忙碌的生活不會因為任何人,躑躅不前,而在在司承碩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顧棲早已經變成了一顆在天邊守護他的星星
人的心靈,是能夠相互感應相通的,只是杵在孤寂邊沿的人,在情緒上忽略了它的存在,感受不到。
天邊漸漸翻起魚白肚皮,暮色被朝暉驅趕,灰蒙蒙的天空中出現一抹刺眼的光芒。一旁的大白也醒了,搖擺著尾巴,安靜的躺在主人旁邊。
一貓一人,和諧映景。
第二天一早,司承碩讓俞郴定了一張去海城的機票。
——
飛機降落在海城已然近中午,司承碩先去了顧遠舟所在的墓地。
墓園外,天空陰沉沉一片,霧氣彌漫籠罩。看守墓園的老人見這么冷的天氣還有人來探望親人,和藹一笑,臉上日積月累的皺紋,經不起歲月打磨,一波三折,頭發也花白一半。比司承碩上次見的時候,蒼老許多。
空氣中帶著寒冬臘月常見濕氣,司承碩和他打了聲招呼,進了墓園憑著記憶找到了顧遠舟的墓碑。
他彎腰朝著墓碑上的照片,深深鞠了一個躬。
“伯父我來看你了。”司承碩低聲自語,“我把她弄丟了,這次怎么都找不回來。”
司承碩眉目沉凝,鞋子,褲腿在剛才來的路上被枯燥上凝結的露水打濕。
天空忽然飄起了毛毛雨,打濕了司承額前的黑發,他動了動站的僵硬的身體,又朝前方鞠一個躬,才轉身離開。
回來的路上,司承碩導航去了顧棲小時候住的地方,想再碰碰運氣。幾個月前他去過一次,那房子里似乎很久沒人住了。
車子停在大門口,司承碩下車,按了幾下門鈴。
唐涵涵以為是唐蕓出去買菜忘了帶鑰匙,抱著滿地到處爬的小家伙,出去開門。
顧沐西躺在唐涵涵懷里,裹著手指頭,口水沿著嘴角流到衣領上,浸濕了大半。
大門往里一開,唐涵涵愣怔在門口。
司承碩聽見開門聲,呼吸也停滯了半刻:“你好。”
唐涵涵一時忘了回應,眼睛卻從他臉上撲捉到一絲落寞。
懷里的小家伙看見來人,雙手在空中搖晃,嘴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司承碩垂眼,視線落在他身上,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嘴角。
小家伙見他在笑,露出半顆剛冒出新牙,也朝他咧嘴一笑,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很是討人喜歡。
空氣中流動著不知名的尷尬氣息,唐涵涵開口:“你有事嗎?”
司承碩從小家伙身上收回視線抬眼:“我過來看看,她在不在這里。”
唐涵涵目光遲疑片刻,看了眼懷里的顧沐西,移開身體,讓他進屋。
唐涵涵把小家伙放在沙發上:“幫我照看一下,我去倒杯水。”
司承碩開口:“不用麻煩了,我等會就走。”
唐涵涵默不作聲站起來進了廚房,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解釋這一系列事情。顧棲去世,顧沐西的身世,已經到了坦白的地步。西西原本就是他的孩子,他有權利知道真相,況且顧棲臨走的時候交代過,要把西西交給他。
唐涵涵雖然舍不得,可同時也心疼這孩子,他已經沒了媽媽,即便她對他再好,也終究抵不過血肉情親。
唐涵涵躊躇了一會,出來的時候見西西在司承碩懷里,胖嘟嘟的小手,住著司承碩的衣角,兩顆門牙半露,表情歡喜得很。
唐涵涵把水放在桌上,轉身上樓,下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封信。
“這是顧棲留給你的。”唐涵涵從他懷里抱過西西,在對面沙發上坐下。
司承碩目光變的諱莫如深,拆信手指忽然變的有些沉重。
看完上面的內容,司承碩抬頭,眼眶里染上一絲微不可見的血紅。
“什么時候的事情。”
“一年了。”唐涵涵低頭,眼中淚光浮動。“她為了給你留個念想,停了醫院的治療,拼命保住西西。”
想起一年前顧棲的場景,唐涵涵淚水像雨,止都止不住。有些事她應該如實告訴他。
“去年在產房里,她忽然休克,沒了呼吸,西西困在她肚子里,差點也沒救出來。”唐涵涵緊了緊懷里的人,回想當時顧棲一身是血,雙眼緊閉躺在病床上,臉色發青。
司承碩雙手抵在額頭上,好一會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唐蕓買菜回來了,看見屋里坐著的人,再看看淚流滿面的唐涵涵,步伐沉重的走到廚房,在里面待了十幾分鐘才紅著眼走出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司承碩起身,“明天晚上我來接西西回BJ。”
小家伙見人要走,揮動著小手,嘴巴一扁,聲音帶著哭腔。司承碩彎腰摸摸他的腦袋,轉身離開。
唐蕓原本想留他吃飯,但看他臉色很差,硬是沒說出口。
唐涵涵想起什么,站起身跑出去,追到院子里叫住他:“等一下。”
司承碩停下腳步回頭,“唐小姐還有事嗎?”
“顧棲姐臨走的前讓我把她的骨灰散在鷺江另一端的島嶼上,唐涵涵眸光流動,“她說那是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司承碩脊椎骨一僵,目光有一瞬地凝滯,頭也不回地離開。
顧棲:你知道海城為什么叫海城嗎?
司承碩搖頭:不知道,為什么?
顧棲笑:因為海城有條美麗的鷺江,在那里人們可以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感受不一樣的氣息。假如有一天我老了不在了,我要留在海城這片土地上,棲息鷺江。
司承碩:“那等我老了,陪你一起。”
顧棲:“好啊……”
司承碩站在鷺江一端,迎面靜謐的江面,身后是連綿起伏的山川。這個地方是兩年前到海城找顧棲無意間發現的,每次他來都會獨自一個人在這里站在很久,今天似乎比往常更久。
原來你不告而別,找了個這么好的地方偷懶;
原來是你在這里,我到才會找到這里;
原來你心之所念棲身的地方,也給我的靈魂留下棲息之地;
人生油燈近,而月色無垠。
天空余暉散盡,司承碩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波光嶙峋。
第二天下午,司承碩去蔚園接顧沐西回BJ,臨走時唐蕓不停地擦眼淚,鍥而不舍地看著自己親手照顧大的小不點。
小家伙見姨姨和婆婆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鼻子也跟著紅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滿淚珠,模樣傷心委屈極了。
司承碩抱著顧沐西,真誠地朝兩人頷首致謝:“你們可以隨時來看西西,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以后有事,可以聯系上面的號碼。”
唐涵涵接過:“謝謝!”
見兩人走出大門,唐涵涵抱著唐蕓泣不成聲。母女兩人淚流滿面,站在門口哭了很久。
“媽,我舍不得西西。”唐涵涵哽咽著,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唐蕓摸摸女兒的頭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放心吧,他不會虧待西西的。”
唐涵涵點頭附和:“我也相信他不會辜負姐的。”
“傻孩子,你也該放下了,他不是你的歸宿。我們高攀不起那樣的有權勢的家族。媽媽希望你找個愛自己的人,平平淡淡過一生。”
“媽,我早已經就放下了,以后我陪著您,我們會好好的。”
唐蕓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進屋吧,外面冷。”
回到BJ,司承碩收到一份房產轉讓書。一年前顧棲將煙袋斜街的房子,通過律師轉讓到他的名下。他當面簽完名字,又私自讓俞郴將房子授權人改成顧沐西。
俞郴猜出他的用意,按他的意思,當天辦理完轉讓手續。
這幾天司承碩讓俞郴找人,在郊外為顧棲建一座墓碑。俞郴站在辦公室內,猶豫半晌,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司承碩問:“還有事嗎?”
“剛才程小姐打電話過來,說約你晚上一起吃飯。”
司承碩從文件上抬頭:“就這些?”
“老爺子讓你明天回去一趟,把婚期定下來。”
司承碩“嗯”了一聲問,“沒別的了?”
俞郴欲言又止:“定墓地的事,咱可以再等等,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問題,我們后期會很麻煩。”
“連你也覺得我會和她結婚?”
“難道您另有打算?”
“嗯。”司承碩從抽屜里抽出一份文件,丟在桌子上,“把這個交給法務部,看看上訴訟幾率有多大。”
俞郴簡單的看了眼上面的內容,面色肅靜起來:“這么做對我們并沒有好處。”
“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司承碩并不打算多透露,“讓他們都嚴謹點,不能出任何漏洞。”
“可這么做,老爺子那邊不好交代,而且把程立宏拉下臺,我們AI研發技術上會受到很大阻礙。”
“那如果新上任的人,主動幫助我們開拓市場呢?”
俞郴瞬間明白過來:“我馬上去辦。”
“別做的太過,給他留條后路,至于爺爺那邊,我會去說。”
“明白。”
只要程立宏下臺,便沒了和他們談條件的資本,到時候老爺子舉薦信一交,上了那位子上的人和他們就是同一戰線上的。
這樣一來,不僅為公司以后發展謀略了一條光明大道,婚約之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就此作罷。
不得不說司承碩這步棋實在是高明,把自家老爺子都算計進去了。
論計謀,司承碩絲毫不輸老爺子當年。
——
一個月后,程立宏被停了職位,接受調查。私自受賄這件事一旦被停職,即便不用坐牢,但想恢復職位,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辦公室外,俞郴攔住程沁,“程小姐,司總不在辦公室,您回去吧。”
程沁面容憔悴,絕望而嘶啞的聲音響徹走廊:“司承碩,你為什么這么對我,我爸爸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混蛋,你永遠不可能找不到顧棲。”
司承碩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向霧氣陰霾的天空,對外面的聲音不為所動,像一座沒有感情的冰雕。
你也許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意外,但我不會遇到第二個你。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謐美。
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復存在,就連那最堅韌而又狂亂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
那些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原來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窗外大雨滂沱的蒼白氣息,掩蓋了這座城市原有的喧囂。
驀然回首,滿目蕭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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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滄未
后面一段話是摘抄的,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段話,分享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