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從王長松那兒聽來的，文太傅家的公子小姐在皇宮的書塾上過幾陣學，五皇子元崇不近女色，倒與那文洛云交情不錯。”

　　柳伯明捏了塊梨酥往嘴里送：“那文洛云若不是天仙，因何那么多王家貴族哥兒為她傾倒？”

　　“王長松是通判家二郎，唐蘇林手底下那個？”

　　聽著他說了一堆，張士軒卻只對這點有反應：“你何時與那廢材親近上了？”

　　唐蘇林那只狐貍可是京城這一輩的貴胄公子們里邊最為心思縝密的兩面虎。

　　雖然其父親不過是正三品的知府，相比國公還差遠了些，卻愣是憑著自己的手段在京城里打出了好名聲，熟識不少侯爵家子弟。

　　王長松是八品通判的庶出次子，常年被嫡長壓著，便成日跟著唐蘇林混跡。整日花天酒地，品性貪心自負，好拿捏。

　　“我在花場可不是白浪的，”柳伯明瞇起細長的桃花眼笑道：“前幾日在春香樓隔間偶遇，我吟了首詩文替他邀出了頭牌，這廝酒過三巡把自個這幾日的趣事都抖落出來了。”

　　“他說那唐蘇林，準備干件大事…”

　　欲言又止，柳伯明賣了個葫蘆，見著張士軒聽著滿不在意的樣子，忽而沒了八卦的念頭：“唉算了，你啊除了那金絲雀，對別人毫無興致。”

　　張士軒冷哼一聲：“遍京城誰人爺我沒見過，那姓唐的不過善于耍點小聰明，他的事，有什么意思？”

　　陳里仁還是當初唐蘇林在黑市從販子手里買下來贈他的，現(xiàn)在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你一慣是小瞧了人，有日要吃虧的。”

　　“本爺是世子，還能從誰那吃虧？”

　　柳伯明打量了張士軒一陣，此時午后日光從樹縫底下透照在他身上，膚若凝脂如玉，劍眉星目活像謫仙般。

　　論二人的樣貌來說，柳伯明自認絕美，進了春香樓惹得姑娘們相繼而撲的那種，而張士軒則是凡人不易近，可遠觀而不敢褻玩焉。

　　憑他這相貌與孤慢的氣勢，日后要么會將所有人踩在腳下，反之被所有人爭相踐踏。

　　“誰與你好，皆不吃虧。”

　　悠悠地吐出一句，柳伯明不正經(jīng)地笑著欲勾住他的脖頸，被張士軒面不改色一把閃過，拿起玉骨扇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

　　“回頭你將你家老子從永州老家?guī)Щ氐牟菽珟┙o我，兩品便好。你堂叔定的比宮里送的墨色濃香。”

　　“討要草墨便是要作畫了，你又畫誰。難不成，”柳伯明不可言喻地瞇起眼睛：“你…”

　　“止住，趕緊走罷，”張士軒斜睨他一眼，抬起靴子踢了踢柳伯明的小腿：“爺尚有事。”

　　打發(fā)了柳伯明，臨走前還將石桌上那盒未吃完的梨酥順走了。爾后，農(nóng)生才從內屋跑出來，臉上有些緋紅。

　　張士軒打趣道：“你這小子，臉上擦胭脂了？”

　　農(nóng)生本就臉皮薄，這下更紅了：“少爺你可別拿我說笑了，我又不是那…那…”

　　回想起陳里仁的女裝扮相，農(nóng)生總覺著對她兇不起來了。好好的男兒，竟真有姑娘家的樣子，還挺水靈…

　　“磕磕巴巴的，眼見你有兩年便是成家年紀，就你這嘴勁，平日也是見著姑娘便說不出話來，什么時候能將雨兒討到手。”

　　張士軒調侃得農(nóng)生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他便駁道：“少爺，我是要守在你身邊服侍的，哪勁兒早就成家了。要說那仁哥兒還與我一般年紀呢，他先還差不多。”

　　這話一出，張士軒微睜了睜眼睛：“看來倒是爺錯了，你小子這不挺能說嘴的。”

　　農(nóng)生只當是拉了個墊背的說嘴，沒有想多，倒是不知道世子此刻忽然暗自捏著手指生什么氣。悻悻地提著袖子給他扇點涼風，轉起話題來。

　　“呃少爺…前兩日那婆子送來的美嬌娘還在院子里呢，就這么晾著嗎？”

　　“什么美嬌娘？”

　　“那個通房，叫春兒的。”

　　張士軒尾眉一挑：“不是那日便差人送走了？”

　　“那日起您臥床三天呢，大夫人吩咐婆子將她帶回去調理，今兒早晨風兒說又給送來了。”

　　農(nóng)生試探著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煩，手上扇風的力道忙加大了些：“要不再扮鬼差趕一次？”

　　“罷了，”張士軒無奈扶額：“這陣子送得更頻繁了些，走了春兒還有夏兒，且不管她，院子不是養(yǎng)不起。”

　　“便是叫人好生看管著，別讓她在院子里瞎打聽，也別帶到我面前，見了心煩。”

　　說著說著，張士軒忽而眼前一亮，嘴角不懷好意地揚了起來，沖著農(nóng)生努了努下巴：“你快將那陳里仁喊來，爺有話交代。”

　　見著世子心情忽然明亮起來，農(nóng)生摸不著腦袋地應聲，屁顛地小跑過去，把陳里仁喊了過來。

　　原先在廊上掃著地，陳里仁見著農(nóng)生，想是那狗屁世子的難纏客人走了，便放下了掃帚。過來時，遠遠著見著張士軒饒有興致地擺弄棋盤。

　　再走得近些時，她眼尖地瞧見那顆黑棋子被撥正了，不由得眼下一跳。使這樣的招，其實是希望小聰明被認可的，但又怕露尖生出什么事兒來。

　　“世子。”

　　陳里仁微低著下巴拱了拱手。

　　“關于放你回馬場的條件，爺我想好了。”

　　他微揚嘴角趴在石桌邊上，盯著她低下的臉。

　　“到底什么條件啊？”

　　沒聽他說起棋盤的事，本安了心。

　　但陳里仁的余光瞧見他的舉動，被他這么直直盯著，心里莫名有點煩躁，語氣不自覺的不客氣起來。

　　“可還記得那日鄒婆婆送來的通房春兒？這兩日，你帶著她去。”

　　“哈？”

　　她震驚得頭一下抬了起來，不知道他這話打的是什么主意。

　　農(nóng)生聽見這話也著實吃了一驚，陳里仁在馬場做過差事也就罷了，那馬場除了朱老手底下的，平日哪是隨意去得的？

　　更是別提女眷通房了，一個女子與那些個養(yǎng)馬的大老粗共處一室，傳出去豈不翻了天了。莫說外頭的人怎么說，大夫人聽見估計要氣暈在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