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彩鳳剛進了門就用手絹捂住了鼻子，“嗯，好大的霉味兒！”
她皺著眉頭四下環顧，“你怎么住這兒啊！”
丁志娟把趙彩鳳的箱子放下。
“讓你出來是讓你賺錢過體面日子的，你這都幾年了，怎么還是住在這種鬼地方！”趙彩鳳撇著嘴，來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廉價護膚品看了看，放下，嘟囔著，“你說說你們幾個，你吧太軟弱、太沒用。那個死丫頭，不惹我生氣我就燒高香了。你弟弟還小，也指望不上，哎，我真是夠命苦的。”
趙彩鳳一屁股坐在床上，看著那張鋼絲床，“那個死丫頭跟你住呢？”
丁志娟點了點頭。
“小娟，我跟你說，你這樣可不行！”
“媽，我快找到工作了。”丁志娟說。
“你怎么這么死腦筋啊！這就不是工不工作的問題。”趙彩鳳嘆了口氣，“你真是笨的教都教不會！行了，你別忙了，你過來！”
趙彩鳳叫住正在幫她整理東西的丁志娟，“我問你，你天天拼死拼活的，你現在手里有多少錢？“
丁志娟失落地搖了搖頭。
“你聽我說，女人，再強也不如找個好男人！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趙彩鳳沖著這個房間指指點點地說，“這么些年了，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你想想，就你賺的這點錢，什么時候才能買得起房子！但是，小娟，你要是找個好男人那就不一樣了，房子、車子、吃香喝辣，什么問題都解決了，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是不開竅！”
丁志娟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每次一說這事兒你就這樣，真是一點兒出息都沒有！”趙彩鳳嘆了口氣，“哎，但凡你有點本事，我跟你弟弟也不會過這樣緊緊巴巴的日子。”
趙彩鳳接著說道：“你去給我把洗澡水弄好，熱死我了！”
“哦。”
“先給我倒杯水啊！”趙彩鳳一臉不滿，“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哦。”丁志娟趕忙給她倒了一杯水。
趙彩鳳接過水杯，“就沒個男人追你嗎？”
“媽，沒，沒有。”丁志娟借著去準備洗澡水的空當，躲開了趙彩鳳的盤問。
“真沒用！”她聽到趙彩鳳在她身后嘀咕著。
從小就被說沒用的丁志娟，久而久之，就真的覺得自己挺沒用的。找不到好工作是自己沒用，賺不到錢是自己沒有，媽媽和弟弟妹妹過得不好，也是因為自己沒用……
“那個死丫頭什么時候回來？”趙彩鳳問。
“志敏最近挺忙的，回來的比較晚。”
“今天晚上我住哪兒？”趙彩鳳沒好氣地問。
“我跟你說，我可不愿意跟那個死丫頭擠一起睡！對了，她知道我來嗎？”
“媽，洗澡水好了，您先洗澡吧。”丁志娟岔開了話題，她其實還沒敢跟志敏說趙彩鳳來的事兒。
晚飯時間，丁志敏跟姜翰約在了酒店旁邊的一家西餐廳。
丁志敏有些緊張，這還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跟男性單獨在一起吃飯。中午那會兒，她滿口答應姜翰請吃飯的請求，其實更多是想因此對抗林浩峰，但真的跟姜翰這樣面對面坐著，她突然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地方是姜翰選的，他看到丁志敏不自在的樣子，不禁忐忑起來，“志敏，我對這附近不熟，是不是這里不合你的口味？”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沒有啊！”丁志敏的表情有些僵硬，“挺好吃的。”
姜翰看上去松了口氣，“那就好。這個挺好吃的，你嘗嘗。”
“好的，謝謝。”
“志敏，聽說，你以前是學護理的？”姜翰問。
“啊，是啊。”丁志敏機械式地回答，她越是想表現得自然些，越是不自然。
“你真厲害！”姜翰笑著說。
“嗯？有什么厲害的？”丁志敏很疑惑地問。對于沒上過幾天學，也沒有什么工作經驗的她來說，還沒有人這樣評價過她。
“你從一個相差這么大的專業轉到現在的行業，還做的這么好，不是很厲害嗎？”
丁志敏忍不住笑了，“我是運氣好，能到這個公司工作，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那你當時為什么沒去醫院找工作？”姜翰繼續問。
“因為我不喜歡啊！”
丁志敏看到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姜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繼而陷入了失落。
“姜翰，你怎么了？沒事吧？”丁志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什么了，讓他突然這樣。
姜翰搖了搖頭，“志敏，你好勇敢！”
他越說，丁志敏越不明白了。
“其實我也不喜歡我的工作。”
“為什么？姜翰，你這么年輕就有這樣的成績，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丁志敏想說，不說別人，光她自己都羨慕的不得了。
“那有什么意思。我從來都不喜歡我的專業，從來就沒喜歡過。”
“那你當初為什么要選這個專業？”
“是我父母，他們讓我選的。從小到現在，我的每一步，他們都幫我安排好了。”姜翰苦笑道，“我就像一道程序，什么都是設定好的。所以，我每次寫程序的時候，都會想到我自己。志敏，我很羨慕你，你可以自由、勇敢地做你自己的選擇。”
丁志敏看著一臉憂傷的姜翰，心里竟然出乎意料地難過。她自己知道，她這不是自由，也不是勇敢，是沒有辦法。從小到大，她就像個野孩子，沒人管她，更沒人為她的將來操過心，她就像是根自生自滅的草，她多想有個人管管她，哪怕出于關心地揍她一頓她都愿意。為此，她甚至故意考過零分，但即便如此，趙彩鳳也沒有絲毫在意。從那天開始，她就知道，她的人生，只能靠她自己。
“姜翰，”她叫他。
姜翰抬起頭來，看著她。
“如果讓你選，你會選什么專業？”
她看到姜翰的眼中閃著光，“我喜歡畫畫，如果讓我選，我會考美院。只有畫畫的時候，我才覺能感受到輕松和快樂。”
窩在沙發里的林浩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快八點了。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看時間了。他站了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走到落地窗前，雙手環抱胸前，有些心神不寧。
他轉身從沙發上拿起電話，給丁志敏撥去了電話。
“你吃好了嗎？到底要什么時候過來！”電話剛一接通，他就沒好氣地吼了起來。從一開始認識，他不過就是覺得丁志敏有意思，跟他之前見過的女孩都不一樣。今天讓她晚上過來整理文件，也不過是想逗逗她，但這會兒，他一想到她正跟姜翰吃著飯聊著天，想到他倆興高采烈的樣子，他的心里就說不出的窩火。
他很煩躁，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