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屋外雨聲正大。
李游與林珂正在房中練功,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和低語聲經過。
雨聲干擾之下,李游雖然沒有聽清楚經過的人說了些什么,但卻聽出了說話之人的聲音,其中就有那個姓付的絡緦胡子。
李游睜眼,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動身,又閉上眼睛。
過了沒一會兒,李游聽到隔壁有開門的聲音,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林珂也睜開了眼睛,與李游對視,過了片刻,林珂問道:“要去看看嗎?”
兩人都知道,隔壁開門的,應該是許叔。
李游想了想,搖頭道:“算了,還是不去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許叔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孩子,快起來!起來逃命了!鬧鬼了!詐尸了!”聲音顫抖,甚是驚惶。
李游一下跳起,躍至門前,打開門之后,只見許叔面色慘白一片,身體不住地顫抖。
許叔見到李游,只說了一句:“快走!”抓住李游的手就走。
林珂二話沒說,也跟了出來。
李游被許叔拉著往宅院大門處跑,頭頂的大雨霎時淋濕了全身,李游一邊跟著走,一邊開口問道:“許叔,發生什么事了?”
許叔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老付,是老付他們!他們驚動了尸體,詐尸了!全死了,他們全都死了!”
走至大宅門口,趁許叔開門之時,李游回頭去望,只見正堂門口,一個白衣身影,忽然出現,稍一停頓,就朝他們奔來。
看到那個白衣身影,李游覺得身上有些冷意,道:“許叔,后面好像有個女人追來了。”
許叔回頭一看,嚇得魂飛天外,語不成聲地道:“快……快跑!”
林珂也有些凝重地道:“過來的那個不是活人。”
李游一聽林珂這話,當即抓住許叔的手,疾跑起來。
許叔這才發現,原來李游跑得比他快得多了,他一個大人,居然被一個孩童一路拉扯著跑,累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卻還是有些跟不上,覺得兩條腿幾乎都快不屬于自己的了。
一路奔到客棧,許叔奮力敲門,還沒等到有人回應,后面那個白衣身影就又追了上來。
眼看距離將近,李游一個縱身跳起,伸手攀住客棧的圍墻墻頭,翻身爬了上去,再從墻頭上探下腰,伸出手來,讓許叔抓住他的手,一把將許叔也拉了上來。
林珂跟在旁邊,不用李游幫忙,也早已經輕松爬上了墻頭。
不過,在許叔上墻爬至一半的時候,那白色身影已經近前,口中低吼著,一把抓住了許叔的左腿。
好在李游如今力氣已經夠大,再加上許叔自己的雙手也已經攀在墻頭上,兩人合力之下,還是掙脫了開來。
爬上墻頭的許叔,拉起左腿褲管,借著客棧房檐下燈籠里透出來的微弱燈光,低頭察看。
這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在他的小腿處,被抓出了五道深深的傷痕,皮肉外翻,看起來頗為可怖。
李游也看到了許叔腿上的傷勢,心中驚了一下,再轉頭看向追來的那道白色身影。
但見墻下追來者,生絹抹額,長發披散,面呈淡金之色,雙手十指曲張,指甲有三寸余長。
看那模樣,似乎是他們之前所住的那戶人家新死的婦人。
只是那婦人身上的白衣有些凌亂,內里的褻服已然半顯。
其原地跳躍數次,發現全然夠不到墻頭上的人,神情十分暴怒,口中低吼,拿手在墻上亂抓亂撓,指甲抓在磚石上面,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
李游見墻下那白衣女尸一時也威脅不到他們,便稍稍安心,再次看向許叔,說道:“許叔,你的傷口得包一下才行。”
許叔聞言,笑了一下,說道:“不妨事,這傷口看起來挺嚇人,其實不疼的。”
李游詫異道:“不疼?”
許叔道:“是啊,你看,連血都沒流多少。”
李游這才發現,許叔小腿上的傷口處,果然是沒有多少血跡,反而微微泛著幾分黑色,只是夜色太暗,傷口泛起的黑色,若是眼力不好的話,是不容易看到的。
李游沉聲道:“許叔,你的腿上只怕是中毒了!”
“中毒?”許叔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
李游正欲再說,此時客棧中有人起來,打著燈籠喊道:“誰啊?這大半夜的,在外邊吵鬧什么呢?”說話者,正是客棧的老板。
見到客棧老板,李游忙喊道:“老人家,請搬個梯子過來,好讓我們下去!”
客棧老板循聲一看,看到墻頭上有兩個黑乎乎的身影,頓時嚇了一跳,罵道:“哪來的賊偷,居然翻到我家的院墻上來了!還不快快下去!”說著,非但沒拿梯子,反而拿了一根竹桿,氣沖沖地跑了過來,朝墻頭上抽打了起來。
李游和許叔急忙躲閃,一邊躲還一邊喊道:“別打,別打,我們不是賊!”
許叔因為左腿麻沒有知覺,再加上墻頭窄小,閃躲不夠靈活,一個失足,被竹桿給打得從墻頭上掉了下去。
李游伸手去抓,但卻只抓住了許叔的一片衣服,“嗤啦”一聲,衣服被扯爛,許叔掉了下去。
只因要躲避竹桿的抽打,許叔的身體是朝著墻頭的外側傾斜著的,所以這一掉,也就掉到了墻外。
許叔剛一跌落到地,那白衣女尸就撲了過去,俯身對著許叔,猛地吹了一口氣。
李游見許叔遇險,也跟著跳了下去,一腳將俯在許叔身上的女尸踹開,想要扶起許叔,卻發現許叔已然不省人事。
女尸被踹倒在地,翻了個滾,身上沾滿了泥漿,爬起身來,怒吼一聲,朝李游撲去。
李游見女尸伸張雙手撲來,知道其手上有毒,不敢讓她近身,便拖著許叔的身體后退躲避。
林珂也從墻頭上跳下,女尸對她視而不見,卻被她抬腿一腳,踹出四五丈遠。她把女尸踹開之后,走到李游近前,伸手探了一下許叔的鼻息,搖頭道:“他已經死了。”
李游一愣,也拿手試了試,才有些無力地慢慢放下手來。
林珂說道:“小心,不要被那女尸的手抓到,也不要被她近身吹氣,吸她一口氣,就會危及性命。”
李游點了點頭:“好,你也小心些。”
四五丈外的女尸掙扎了幾下,再次慢慢爬起。
這時客棧的大門卻被打開了,客棧的老板手里拿著一根杠子,大聲叫道:“可惡的賊偷,不要跑!”
李游一驚,那女尸跌倒的地方,距離大門很近,他當即大喊道:“不要開門!快回去!”
客棧老板哪里肯聽,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尸爬起來之后,就近奔撲過去,一下就將客棧老板撲倒。
女尸又是吹出一口氣來,正中客棧老板當面,客棧老板當即死去。
女尸起身,沖進客棧,“嚓啦啦”抓破門窗,入室襲人。
整個客棧,頓時一片混亂。
白氏藥行所帶的護衛保鏢們,他們不怕殺人,也不怕死人,卻是怕鬼怪。
面對女尸,當有人拿刀劍刺在要害之處,卻不能取其性命的時候,這群護衛就變得毫無斗志,四散奔逃,連身為雇主的白氏藥行的人都不管了。
女尸一路追逐活人氣息奔走,但凡追上,皆無幸免,全都被女尸口中的氣息給吹死。
混亂中,李游和林珂追在女尸的身后,來到了客棧里面。
看到女尸再次用氣息吹死一人,兩人對視一眼,沖上前去,一人抓住女尸的一條手臂,一推一拉,將女尸兩條手臂的關節給缷掉了。
女尸轉頭吹氣,被兩人及時避開。
李游隨手抄起一把長凳,打在了女尸的腿彎處,將其打倒在地。
林珂上前,踩住女尸的后背,李游又把長凳反壓過來,然后再拿布條將女尸和長凳一起給綁了起來。
女尸暴怒異常,拼命掙扎,卻是無法再站起身來。
客棧里還活著的那些人,小心躲了許久,只聽見女尸的怒吼,卻不再聽到有人驚恐的叫聲,也就膽子大了一些,慢慢都走了出來。
當這些人看到女尸被打斷雙臂綁在地上,而旁邊卻坐著一個小孩的時候,這群人都愣住了。
有個護衛走上前來,朝李游問道:“小孩,你是誰家孩子?在這里做什么?這女鬼是誰制服的?”李游自進商隊以來,一路低調,許多人也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對他沒什么印象,這個護衛顯然也是其中之一。
李游此時心情不是很好,沒有理會此人的問話,而是對一個領著小女孩的婦人說道:“讓他們看好女尸,不要靠近。”他知道,這婦人是白氏藥行此次商隊的重要主事人物之一,說罷之后,便往門外走去。
那護衛見李游居然無視了他,立時大怒,伸手就朝李游的肩頭抓來。
李游冷哼一聲,抓住那護衛的手臂猛地一拉,那衛護的整條手臂便就此脫臼,那護衛痛得一聲大叫,彎下腰來。
其余的護衛見此,紛紛拔出兵器。
白氏藥行的那名婦人這時開口道:“都把兵器收起來!”
待所有護衛收起兵器之后,李游不理會那名手臂脫臼的護衛的慘叫,出門而去。
出了客棧之后,李游和林珂一路回到了之前的宅院,往靈堂方向走去。
靈堂之上,燈火昏黃,一片冷寂。
燈案之后,有一搭帳,帳內有靈床紙衾,紙衾已經被掀至一邊。
十幾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李游認得這些尸體的面容,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跟這些人一起吃過晚飯。
其中有一具尸體,是躺在靈床之上的,李游一眼就認出,是那個姓付的絡緦胡子的尸體。
只見此人面帶猥瑣的笑容,身上的衣服半脫。
再聯想到那女尸身上凌亂的衣服,李游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發生了什么。
林珂突然出聲道:“小心,尸體有異動!”
李游聞言一驚,立刻與林珂閃避到靠墻的位置,凝神看向堂內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