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千目臨淵就喜歡上了這間西街的小酒館,喜歡那個靠窗的位子,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聽老板的口音是來自南方,酒也是,地道的南方酒都不會特別烈,而是喝完唇齒留香。
千目臨淵來自極北,真正的極北,一年六個月冬季的北語度爾城不算,一年八個月冬季的雪國艾斯珪諾的王都也不算,只有那一年十個月冬季的夜雪狐族居住的遺忘之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極北,他自己都很驚訝,向來討厭喝酒的他竟在生命的盡頭沉迷上這南方微醺的清酒。
北語度爾城東側是大陸第一長河——歐格斯特河,西側是厄爾菲多大峽谷,所以想要進入雪國,北語度爾城是必經之路,在戰國時代北語度爾城還不是一座城邦,而是北郡為了阻止當時的夢域公國繼續北上建立的臨時防線,也是由于地理位置原因,這座城在北方的地位迅速增長,繁榮程度甚至隱隱超越了雪國國都永恒之城。
來北語度爾城做生意的人來自大陸各地,所以這里發財的機會的確很多,可人們總說,機會往往伴隨有風險,作為戰國的最終勝利國,雪國艾斯珪諾是大陸貴族最多的國家,貴族多是非自然也多,在這座城市若是不會點察言觀色或溜須拍馬的本事那輕則被那些貴族排擠出去,嚴重的別說是破財,丟掉性命的也不在少數。酒館老板就因為很懂這點,現在酒館都遷到了城主府這條街了。
他這大半個月只要閑下來就會不由自主地朝著靠窗座位的白袍人瞄一眼,他對這位神秘白袍客人很好奇,可潛在的規矩告訴他一定得遠離這種人。
那是一個雪夜,他來北語度爾城七年來第一次見過那么大的暴風雪,黑壓壓地像是洪水猛獸一樣掠向酒館,雖然只有一瞬間,但老板映象十分深刻,暴風雪掠過的那一瞬間就像是被死神扼住咽喉,在令人窒息的絕望過后,酒館老板扶著墻喘著粗氣。
“有空房嗎?”千目臨淵穿著一身考究的大白袍,面色蒼白,薄薄的嘴唇和夜空那輪猩紅的滿月一個顏色,只是更加瘆人,幸虧老板是無神論者,不然還真的以為遇見了鬼。
“有。”老板頭腦一頓空白,下意識回答道。
“住多久暫時還不知道,先付定金吧。”千目臨淵笑道,手上扔出去三枚金錠,整整齊齊地落在老板旁邊的桌子上面。
三枚金錠!老板咽了咽口水,職業使然,他腦袋開始計算了,一枚金錠價值二十金幣,三枚便是六十金幣,一金幣價值一百銅幣,所以這是,六千銅幣,夠自己掙一年了,這是哪里來的金主啊,出手這么闊綽。老板立馬收起桌上的金錠,又喜又慌地說道:“先生快請進,我帶您去最好的客房。”
老板靠近青年的時候聞到了一陣淡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鼻子有問題,再聞就沒了,但是他能夠大致的描述那抹淡香,就像是腥甜的桂花香,可最讓他映象深刻的青年經歷了那么大的暴風雪身上竟然沒有一絲雪花,起初他還以為是天色太暗加上青年一身白衣所以不易察覺,后來給青年帶路的時候走近了也沒有雪花的蹤跡,要說雪花在他身上融化了那起碼衣服也得有點潮濕吧,可是什么都沒有,青年渾身干燥溫暖,哪里像是經歷過暴風雪過來的,簡直就是剛曬完太陽一樣。
原本老板是對這位詭異的金主客人非常不放心,甚至一度懷疑他就是那吸血鬼殺人事件的兇手,因為那天見到他的模樣簡直和傳聞中描述的吸血鬼一模一樣,但第二天發生的一件事又讓老板不安的心沉寂下來了,那天城主府上的馮布總管帶衛兵搜查殺人的吸血鬼,按理來說自己的酒館可是在城主府對面,第一個搜的肯定是自己的酒館啊,可是那天整個西街都重點搜了,唯獨自己的酒館沒搜,這倒是近幾日西街的一大新聞,有人揣測自己的酒館和城主府有關系,可把自己高興壞了,客人馬上也多了一番,老板知道這都得歸功于這位神秘客人,因為他剛出門準備迎接馮布大人卻發現馮布大人剛到門口瞟了一眼神秘客人,頓時面色恭敬,微微鞠躬,馬上就退了回去。
可這件事更是讓老板納悶了幾日,自從三代雪王梨默櫨被人刺殺之后,雪國一直都是無王而治,上個月眾議院又召開議會預選一次雪王,城主源芬爾可是預選的熱門人物,所以平日里在北語度爾城大大小小的貴族巴結馮布總管都得排著隊,這樣身份顯赫的人見到神秘客人竟如此尊敬,這位究竟得是什么人吶,總之不會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吸血鬼,不然城主府肯定會抓它當競選籌碼,畢竟現在整個雪國艾斯珪諾都在通緝它。
一般來說,十月份左右北語度爾城就快要迎來漫長的冬季了,現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多數是為回家做準備的異鄉人,很少有人受得了雪國那漫長的冬季,老板站在門口微微嘆氣,有這樣一位神秘金主在店里住著,自己今年該怎么回去啊。
“先生,今天風挺大的,來壺燒酒暖暖身子怎么樣?”酒館老板思前想后,還是按捺不住那顆想要回去的心,于是上去準備探探口風看客人打算住多久。
千目臨淵看了看窗外,笑道:“今天的風算不上挺大,不過這會兒雪漠估計就真的是冽風漫天了。”
雪漠?酒館老板念叨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子,撓了撓頭,笑道:“年輕的時候去波藍襲爾帝國做過茶生意,途中經過一望無際的沙漠,雪漠這個詞倒真是模糊地很。”
“差不多吧,雪漠和沙漠,同樣是一望無際,就只有雪和沙子的區別,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兩者并沒有區別。”千目臨淵想了想,回答道。
“雪和沙子怎么會沒有區別呢?”酒館老板又撓頭。
“雪漠的雪堅硬干燥,吹打到臉上的感覺就和沙子一樣,都會痛啊。”千目臨淵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老板若有所思的回答,下意識又撓了撓頭。
“呵呵,你很喜歡撓頭啊,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話說回來你們還是鄰居呢。”千目臨淵又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窗外。
老板苦笑了一下,其實他沒有在意客人這句話,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夠委婉地表達一下自己過幾天要回家呢。
“老板有煩惱?”千目臨淵看著皺眉思索的酒館老板,問道。
“沒有,只是我們那邊很少下雪,每次回家家里的小祖宗總問我艾斯珪諾的雪是不是很美啊,不然怎么老是往這邊跑,要不是雪國貴族出手闊綽,誰又愿意背井離鄉,哪里又比得上家里好呢。”酒館老板嘆了口氣。
“是啊,哪里又有家好呢。”千目臨淵目光黯淡地看著窗外,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酒館老板看到千目臨淵的表情頓時心里一慌,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片刻之后千目臨淵托起酒杯說道:“老板是寧國人?釀的泉州梨花酒真是不錯啊。”
“家里那婦人是寧國人,她父親在泉州城出名的釀酒師,那婦人手更是巧,就沖著釀酒的技藝,當年想娶她的人排隊起碼要排個兩里路。”老板自豪地說。
“有時間也想去南方看看啊。”千目臨淵揚起酒杯,對著窗外舉杯,一飲而盡。
酒館老板疑惑地看了看窗外,心想客人這是敬誰啊,外面除了來往的路人,就只有一個富麗堂皇的府邸,城主府,難不成他和城主府有關系?哎呀,自己真是傻,怪不得馮布總管對他如此恭敬,他肯定和源芬爾城主認識!
酒館老板轉身對店里的小伙計說,”去把你三姨陪嫁的那壇杏花酒給這位先生上一壺。”
小伙計驚訝地看著老板,“是那壇我要是打碎了三叔就要把我碎了的那壇?”
“廢什么話,快去。”老板皺頭緊皺,低聲斥道。接著立馬回頭,滿臉笑意地問道,“先生最想去南方哪里啊?”
“青韻山,聽朋友說那里的景色世間少有。”千目臨淵笑了笑。
老板頓時面色鐵青,南方有青白兩妖山,非妖不可上山,泛泛之妖更加不敢上山,白蔭山的妖帝幽狼死后還好,但是青韻山的妖怪可是越來越猖狂了,南方最出名的四個妖怪皆是出自此地,敢直言要上青韻山的要么是酒后胡言,要么是真的有所倚仗,就算你在艾斯珪諾再有權勢去了那地方也都不管用啊,那里的妖怪可不畏懼任何勢力。
可老板又如何想象得出青韻山第一妖怪櫻十七見到這位年紀看起來不到四十的青年也得喊聲前輩,老板更加不知青年身上那件白袍子后面繡的不知名的紅花圖案代表著什么,但是稍微對這片大陸的靈術世界有點了解的都知道,這種花只盛開在寒冷的雪域,名為冰菱花,這花長得格外妖艷卻是讓很多人都避之不及,因為它全身都帶有麻痹作用的芒刺,一觸就會昏厥,雖說是無毒但在這天寒地凍的雪域里昏厥也是會丟性命的。
但是讓別人避之不及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這種花是大陸第一公會【嵐刺之岸】的標志,表面上【嵐刺之岸】是服務于雪國艾斯珪諾,但實際它在雪國的靈術世界有絕對的權威性,更多的時候像是合作,因為身穿冰菱花大白袍的巫師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禮,包括雪王,這是對巫師的極大尊重。
所謂靈術世界就是巫師的世界,大陸習慣把一切可以操縱靈力的人統稱為巫師,但其實還有很多帝國的戰士,騎士,甚至刺客也是可以操縱靈力的,當然在修行靈力這件事情是很公平的,每個人都可以學習,但是在天賦這件事情上就不怎么公平了,修行靈力的目的是增強靈格,靈格即是儲藏靈力的容器,一般人的靈格分為九階,九階之上就是神階,這就是不公平的事情了,神階是有絕對的門檻的,就目前記載來說,大陸的神階巫師加起來也不到一百位,普通人努力一輩子都踏不進神階的大門,而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神階,比如戰國時代的大魔神珺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