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名府庭院,天空那團咸鴨蛋漸漸失去顏色了,多數時候黃昏便是雪夜的開端,今天不一樣,黃昏時暴風雪就來得特別猛烈,一陣一陣就像是侵襲的死士一般,堅定且決絕。
“好像來了一位小客人呢,要不要下來喝杯茶。”絕美婦人笑道。
里澗岐山幽異的紫瞳仿佛在燃燒,像只炸毛的貓,可炸毛的貓也只是只貓,他呼吸急促,仿佛是在和死神對視,他的視線又不敢離開那個人,生怕下一秒自己開膛破肚了都不知道對方用的那只手。
“小客人?”里澗花淵一身紅色鳶尾花紋大衣,手里緊握一把泛著妖氣的紫色長刀,挑眉看著院子里的兩個人。
“對,小客人,我們在青韻山見過,不記得阿姨了?”絕美婦人盈盈一笑,可端著茶杯那只手的手心全是汗水,人稱雪國武姬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屋頂那個青年身體里有只怪物,曾經讓人絕望的怪物。
“哦,我想起來了,靈晚阿姨。”里澗花淵咧嘴笑道。
“呵呵,來我家是來看我的嗎?”
“這是你家啊?,不過我是來找他的,那天我想著,你不配死在師父的靈堂前,就給你一天時間逃跑了,結果你跑得真慢,里澗岐山。”里澗花淵說著說著目光就移到了白衣人身上,他和白衣人一樣的紫瞳,那是霧妖里澗一族的標志。
“胡說,岐山先生明明就跑得很快,三天就能從南方跑回來。”梧桐樹下盤腿而坐的少年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有我快么?”里澗花淵鬼魅般地出現在少年身邊,突然笑道。“你長得好像一個人。”
“差不多吧。”少年瞥了里澗花淵一眼。
“涉兒!”上弦靈晚一把捏碎了茶杯,茶水結成了一把冰刺。
“櫻十七的徒弟就這樣沒禮貌嗎?”白袍人踏風而來,袍子上用金絲繡的冰菱花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綻放一樣。
“盡管冰菱花有姿態萬千,但最美的那一刻永遠都是綻放的時候,花淵見過洛天白會長。”里澗花淵笑了笑,說道。
“擅自進我雪都,還想殺羽名府的人,你小子的膽子有點肥啊。”洛天白冷哼。
“生前答應過師父,不輕易殺雪都一人,入了師父門下,霧都的那點事我早已經忘了,只是那天久違地遇見叔父沒招待好,今天來賠個不是,不想竟驚動了會長大人,實在不好意思。”
“是這樣就好,雪都的規矩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神階靈格的巫師進城隱藏靈力者,皆可當做刺客,嵐岸務必當街誅殺。”
“知道啦,那下次見。”里澗花淵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笑臉,又湊到少年耳旁說了一句話就消失在原地了。
“霧隱神隱。”少年驚訝道。
“靈晚,真王問你決定好了嗎?”洛天白問道。
“嗯,讓他派人來接涉兒吧。”上弦靈晚幽幽地嘆了口氣。
“直覺告訴我,你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洛天白依舊面無表情。
“這已經不是決定了,用你們嵐刺之岸的話來講,這叫做執行命令。”上弦靈晚譏諷道,轉身便離開了。
里澗岐山朝著洛天白微微鞠躬,一臉尷尬。
君來館是永恒之城最奢侈的酒樓,能經常來這里吃飯的要么是豪紳貴族,要么是皇親國戚,這里的酒菜價格可比南方最貴的沉月樓還貴出十倍有余,但每天依舊是客聚如潮,聽說這家酒樓幕后老板是住在那神秘的梨洛園里的,剛開始這些貴族們只是想見見老板真容,畢竟人家和雪國真王住一個園子,混個臉熟也好,久而久之聚集的貴族越來越多,慢慢這里竟成了上流情報交換地了,當然,這只是嵐刺之岸情報部門的理解,其實說白了就是雪都大多數貴族吃飯吹牛的聚集點。
川諦今天穿著便衣,不用帶面具和那身令人生畏的繡花白袍子,心中愜意得很,從今天開始他便開始負責這永恒之城的安全和情報搜集,聽部下說這君來館倒是搜集情報的好地方,關鍵是這家的素川花雕很美味啊。
都說在嵐刺之岸情報部面前大陸沒有秘密,可眼前這個酒樓的老板就是一個秘密,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川諦搖頭輕嘆。
“聽說了嗎?羽名府撿來的少爺要被送去梨洛園了。”富態中年人說道。
“姜老板消息靈通啊,聽說是準備培養那個撿來的少爺為下任羽名,今天開始和皇子一起上戲苑屋讀書的。”白凈公子哥淡淡說道。
“不不,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富態中年人擺了擺手。
“哦?”白凈公子哥疑惑看了他一眼。
“蓮魂少爺是應該知道的,羽名府撿來的少爺名叫上弦涉,是雪國少年巫師第一人。”
“第一人這個說法是有,但是真是假就沒人說得清楚了,畢竟雪國有位少年巫師叫洛樂安。”白凈公子哥眼神有點不屑。
“不管怎么說上弦家都撿到了一個天才,我聽到的是。”富態中年人四處張望一圈,然后湊到公子哥耳旁,輕聲說:“真王讓上弦涉進梨洛園,住的是那個不能學習巫術的皇子的寢宮,表面上是陪讀,實際上是禁止那位少爺繼續學習巫術,如果消息屬實,那么雪國對上弦家還是心存芥蒂。”
“這么說的話下任羽名就不是上弦家了啰,這倒是個好消息,羽名這么重要的職位還是我們格爾雷特家坐著真王才會安心啊。”白凈公子哥笑道。
“來了。”準備離開的川諦經過他們桌時停了下來,打了個飽嗝。
“你在跟我們講話?”白凈公子哥抬頭皺眉,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位俊秀青年。
“我的第一位客人。”川諦笑了一聲,就出去了。
“姜老板,有沒有感覺這個人很熟悉?”白凈公子哥看著川諦的背影,問道。
“完全沒有,很面生的一個人啊,他剛剛說來了,我的第一位客人?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說不定以后有機會合伙啊。”富態中年人笑道。
“哈哈,姜老板腦子里只有生意啊,不愧是永恒之城第一富商。”白凈公子哥笑了。
“蓮魂公子說笑了,沒有格爾雷特家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富態中年人笑容猥瑣。
外面是一片白雪皚皚,最醒目的是一隊馬車,車廂全身涂抹著一層金漆,拉車廂的是五匹雪白的夜照馬,車隊最前面是一個滿頭銀發卻面色紅潤的老人,一身藏青色菊花紋袍子,騎著一匹黑色獨角獸,神情嚴肅。
“那位大人莫非是梨洛園的明錄大總管?”姜老板看著窗外,笑意戛然而止。
“羽名府面子真夠大的。”被稱作蓮魂的公子冷笑。
“停一下!”黑色獨角獸上面的老人說道。聲音尖細并不洪亮,但是車隊立刻就停下來了,沒有人敢多走一步。
“怎么了?”少年拉開藍色鳳翎紋帷幕,探出小腦袋。
“川諦大人?”老人皺眉。
“見過明錄大總管。”一身白衣的青年雙手負后,身材修長,站在車隊面前。
“雪皇川諦,難怪這么熟悉,之前見他都是戴著面具的。”蓮魂公子恍然大悟。
“那他們倒霉了,小五皇的雪皇川諦主要負責監督城里的貴族,但凡被他找上門的,沒有是有好下場。”姜老板一臉幸災樂禍。
“我這車隊有人犯事了?竟勞煩川諦大人跑一趟?”何明錄苦笑,心想,這車隊就自己和車廂里的少爺值得雪皇川諦動身,那不是自己犯事就是車廂里的少爺犯事了?這可如何是好,真王今天就要他進梨洛園,可這位大人要抓他自己又怎么攔得住,嵐刺之岸這群瘋子抓人就算是真王也沒有權利過問啊。
“明錄大總管別多想,我如今調到安全與情報相關的部門了,大會長只是叫我來送送你們,沒別的意思。”川諦擺了擺手,訕笑道。
“我還真是多想了,真王大人還等著我們,那走吧。”何明錄呵呵笑道。
“那我也多想了,嵐刺之岸果然不是常人能揣摩的。”姜老板喝了口酒,無奈地笑了。
“那是自然,雪國艾斯珪諾的權利三足鼎立,梨洛園,眾議院和嵐刺之岸,梨洛園的真王敢得罪眾議院,眾議院的議員也敢得罪真王,但就是沒有哪方敢得罪嵐刺之岸,雪國安全,情報,還有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這個機構完成的,最主要的是他們有權力審判雪國艾斯珪諾任何人,包括雪王。”蓮魂公子冷哼,語氣里似乎有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