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最為僻靜的地方,坐落著廣寒宮。宮里有棵桂樹,哪怕是自詡年紀最大的老仙都不知道它的年齡。樹上常年掛滿紅線,它們縱橫交錯互相纏繞,見證著一樁樁美滿的姻緣。
凡間的男子或女子,但凡去月老廟誠心誠意的求過姻緣,便可從住持手中接過一根紅線。女子將紅線纏繞于心悅的男子手上,紅線會保持著形態,直到那位男子也真正愛上了女子,紅線方會悄悄的隱去行跡,繼而出現在廣寒宮的桂樹上。
一個人一生只能纏一次紅繩,再去月老廟求就不靈了。故而紅繩極其珍貴,它象征著一個人最真摯的愛。
最為不幸的事,莫過于纏上手腕的紅繩被取下。無論是誰將其取下,這根紅繩都將成為二人生生世世跨不去的鴻溝,使他們再無情緣。
……
“嘖……”蘇顏青撐著腦袋,從榻上緩緩坐起,只覺得頭昏腦脹,像要炸開一樣。
“小翠,我要喝水。”
半晌沒聽見動靜,蘇顏青不得已睜開眼,被窗外的強光所刺激,急忙伸起手來遮擋,這才發現自己并不在府中。
門從外面被打開,柳娘端著茶水和白粥走進來。
“你總算醒了,都已經日上三竿了。小翠昨天照顧你一晚上,現在還在睡。你說說你,自己酒量多少心里沒點數嗎?我讓你贏,你就真的這樣豁出命去跟別人喝酒?!”柳娘也是氣的狠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我一夜未歸,丞相府那……”蘇顏青自覺理虧,氣勢相當之弱。
“你還記得你家那個丞相府啊,算是腦子沒喝壞,放心,橫豎你也是爬墻出來的,又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府里沒有人發現。好了,趕緊起來吃點粥墊墊肚子。”
柳娘嘴上雖然念叨個不停,實際上還是心疼她的。蘇顏青頗有些愁眉苦臉,想起自己昨夜的戰績,更覺得羞愧:
“傅子痕他……是不是讓了我。”蘇顏青一邊吃粥,一邊含糊道。
“是啊,人家傅公子風度翩翩不與你計較,卻不知道是誰得了便宜還賣乖,以為自己酒量好的不行了!”柳娘的手指頭就快懟到她太陽穴上來了。
蘇顏青認命的低下頭,沉重的嘆了口氣,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碰酒了!這都第幾次栽在酒上了!
“對了,你為什么一定叮囑我要贏下那個彩頭?”蘇顏青以手支頭,無奈的看向柳娘。
“這名舞姬可大有來頭。”柳娘在她身邊坐下,細細說著這位來自西域的舞姬,是如何在邊疆,憑著一張禍水紅顏和窈窕身姿,逼得原本聯盟的三個部落首領自相殘殺,最終讓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坐收漁翁之利。
而這個禍國殃民的舞姬,在戰亂中幾經流離輾轉,最終被賣到了京城,從而成為幾個世家弟子的彩頭。
聽到最后,蘇顏青眼皮直跳。這種只會出現在畫本子里的情節,居然如此生動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頓時讓她對這位不曾見過面的舞姬產生了一絲的興趣和好奇。
喝完了粥和柳娘自制的醒酒湯,蘇顏青徹底恢復了清醒,只覺得身心一片神清氣爽。
簡單的沐浴洗漱后,蘇顏青換了身金絲滾邊的玄色衣袍,零星的青色竹葉翩然其上,平添三分素雅的意境,更顯得她風姿卓然,讓人見之忘俗。
同柳娘道過別,蘇顏青搖著折扇,晃晃悠悠走出了雅花閣的大門。她并沒有戴面具,橫豎她的男裝形象和女裝形象大相徑庭,尋常人認不出來,而月公子亦從未在人前露過真容,尋常人見了她這副模樣,也只會以為是哪個富商公子,故而行事也方便。
蘇顏青來到了拱辰街。早市尚未結束,拱辰街作為京城里人流量最大的街道,此刻正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蘇顏青很享受這種氛圍。她原本是個極喜歡熱鬧的人,不過在廣寒宮被生生磨平了性子,漸漸變得和師傅一樣安靜,但骨子里的那份活潑仍保留著。
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她好心情的給自己買了一串糖葫蘆,也不顧別人看向她的調侃的目光——活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沒見過糖葫蘆似的。
她很快發現了目標。前方不遠處,一座干凈小巧的攤子夾雜在一片賣魚賣肉的鋪子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攤子后邊站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姑娘。她的滿頭青絲被一方淺玫色的布巾高高盤起,只留下幾縷碎發散落在額前。衣袖折到了手肘之上,露出長長一段潔白的皓腕,皮膚和案板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豆腐一樣吹彈可破,生意也因著這些緣由而好的出奇,客來客往絡繹不絕。王婉熱情的招呼著,絲毫不露怯態。甜甜的笑容綻放在她臉上,令人移不開眼。
不愧是豆腐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