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知道，為什么父皇年輕的時候總是睡不著，或者晚上被驚醒了，恐怕他是夢到了很多人的面孔，而這些面孔在記憶里確實素未謀面，但又感覺如此熟悉，只是因為在這戰場上，生死一刻之間望過一眼，腦海深處便刻上了所殺之人的樣貌，好提醒著自己。

　　他殺了許多人，以后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但身為一個皇族子嗣，要得到眾多將士的信服，必須如此。

　　他盯著混亂的人群，還有那燈火通明，一句話脫口而出：“結束了嗎？”

　　“殿下。”玉衍輕輕喚了他一聲，然后繼續道。

　　“你還記得，在淳安城門，我跟你說過些什么嗎？”

　　公子說的話，自然是記在心里的，東方南犰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登高山務攻絕頂，賞大雪莫畏嚴寒，與其顧慮太多，不如放手一搏？”

　　玉衍緩緩點了下頭，然后繼續道：“我曾經也說過，殿下看到哪里，便會走到哪里。”

　　東方南犰愣了愣，他又緩緩抬頭望向更遠的地方，不再只是眼前的朝陽城，而是更廣闊的陳國，再抬頭，更高的地方，是無限的星空，還有一輪皎潔的月亮，他垂下頭看向那一片火燭。

　　星空是公子能看見的，但他能看見的程度，便只有陳國。

　　階位稍高的統領們都不在身邊，東方南犰便隨口叫了一個士兵，等人叫過來了，他便細細交代道。

　　“記住了，我軍不可傷害朝陽城的百姓，一個都不行！只能把這里的衙門收了，然后看護好衙門牢房里的那幾個陳國俘虜，今晚就讓將士們回軍營好好休息，留五十個人守著朝陽城，明日再全都回朝陽城就行，如果有屠戮城中百姓的家伙，都按一級的軍法懲治，聽明白了嗎？”

　　“明白！”士兵堅毅道，然后紛紛下了城樓去傳消息去了。

　　“既然已經攻占了朝陽城，接下來...殿下該怎么做？”玉衍轉過頭問道，每日的朝夕相處，她早就對東方南犰的性情摸透了，東方南犰雖然功力進步飛速，但只習慣于聽自己的，那將來的有一天，自己不在了，那他...肯定又會聽別人的。

　　他總是給人最好的，卻不問那個人想不想要，他從來不曾為自己的想法活過，不是為了父皇到戰場來，就是為了母妃求助自己，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迷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