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蓋亞星”一塵不變地籠罩著天空,不知從何時起,人類已經沒有了天空這個概念,如果有人問起“你說,天上會有什么呢?”,那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個大金屬球。”
謝天從整體冰冷金屬構造、棱角分明的公交車上走下來,當他站在公交車站望著眼前的公交車,只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棺材,里面的冷氣滲入骨髓。
憑借著記憶下來的地圖,謝天順利地來到了北區法蘭街,從網上的資料描述還有此時此景來看,這地方確實像是個“貧民窟”,街道兩邊是有些灰暗的建筑物,看上去非常有歷史感,街道邊上種植一些假花假樹,因為很久沒有更換的緣故,遠遠看上去和垃圾沒什么兩樣。
這條街道頗為冷清,在謝天步行的時候只是偶爾看到幾條消瘦的人影和一些小型汽車路過,那副樣子,讓他想起一些恐怖片里的怪談小鎮。
“喂!前面的那人給我停下!”
一道聲音劃破寧靜,就像安靜的考試時間里有人放了一個屁一樣響亮。
謝天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著前面走去。
“豈可修!從來沒有人膽敢無視本座,我要讓你感受到生命的痛楚!”
憤怒的聲音在謝天身后響起,隨后一道破風聲在他耳邊掠過。
謝天微微錯過身體,一塊破損的金屬零件落在自己腳邊,如果換作一個普通人站在這里,肯定躲不開這一擊,而被擊中的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這里,謝天轉過身子,看向前方。
一個身形枯瘦,面容憔悴,頭發如同野草一樣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此刻這個男人臉上表情驚疑不定,布滿血絲的眼眶中顯露出一絲忌憚。
謝天盯著男人,冷峻的臉龐無不顯示著淡定,在他向前踏出一步的時候,眼前的男人毫不猶豫的轉身便逃。
謝天默默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槍,將槍口對著男人毫不設防的背影:“我數三聲,給我停下。”謝天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很清晰地傳到了男人耳邊。
“三......”
男人朝著前方逃跑著,在聽到謝天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謝天如同一臺冷漠無情的機器一眼盯著自己。
“該死,本來以為是那種弱渣,沒想到居然是種狠人,居然敢當街掏槍!”
“一......”
數字像是幽靈一樣鉆入男人的耳中,而于此同時男人猛然停下,靈魂中像是一座大鐘轟然響起,讓他不得不停下。
“怎么回事,三后面難道不是二嗎?”男人臉上眼淚橫流,無助的喊道,他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害怕。
“我不喜歡偶數。”謝天答道。
“是嗎.......”男人聽到謝天的回答感覺到一絲滑稽和荒誕,在他腦后一股冰冷的觸感刺激著他的頭皮。
謝天舉著槍問道:“剛才什么襲擊我?”
“我想......我想......”男人支支吾吾。
“說重點。”謝天冷著臉道。
男人渾身一顫,接著道:“我想嘗試著殺一個人。”
“為什么?”謝天問。
“我想活著。”男人答。
“以傷害他人來證明自己活過,是這樣理解的嗎?”謝天反問道。
“不,不......”男人全身顫抖,瘋狂搖頭,否認了謝天的問題。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偶數。”謝天手指按下保險,冰冷的槍口指著男人,“所以說重點。”
“我......”被槍口指著腦袋,強烈的死亡感不斷地侵擾著心理防線,在謝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壓迫下,男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痛哭流涕地喊道,“我說!我全說!”
“我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說家,我寫一些和謀殺有關的懸疑小說,我日復一日的思索和寫作,終于在今天寫完了,當我拿著我的書稿走進出版社,放在編輯的桌子上,他只是簡單的翻看了幾下,就評價說這是一堆垃圾,那些報紙上無良媒體的兇殺案都比我這來的有趣。
他憑什么那么說,那些報道有曲折的故事、深埋的伏筆和立體的角色嗎,那些無良媒體不過是將是血腥和獵奇擺在人們眼前,賺取點擊罷了,比起那些,我苦思冥想的故事才是真正的兇殺案。”
說到這兒,男人面目扭曲的哭訴道。
“那么這和你想殺人有什么關聯嗎,想成為一個罪犯后發表犯罪感言?”謝天反問道。
“是......也不是。”男人回答地有些遲疑,“我只是想借此證明一個觀點。”
“什么觀點?”謝天看著這位罪犯先生的眼神愈發冷漠。
“生命并不值錢,在龐大的群眾眼中受害者不過是娛樂的道具,他們可以毫無負罪感的拿著這件道具利用、辱罵、攻擊,他們全都是怪物。”男人解釋著,目光迷離。
“這就是你的觀念?有什么意義嗎?”謝天接著問道。
“意義......”男人一時間思緒有些卡殼,過了幾秒,他的臉色籠罩上了一層陰霾,喃喃自語道:“好像沒有什么意義......”
“是的,沒有任何意義,你可不是什么哲學家,你只是一名惡劣的罪犯,你為你的犯罪行為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并逐漸說服你自己。”謝天冰冷的話語讓男人渾身顫抖,如墜冰窖。
“我最看不起你這種罪犯,毫無原則,毫無理智,毫無人性。”謝天接著道,“比起那些漠視者,你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可恨,才更應該被稱之為,怪,物。”
謝天的最后“怪物”一詞深深地刺進男人的腦海里,無法言喻的絕望的籠罩住了全身,此時此刻,他只感覺到自己渾身赤裸,被人活生生的解刨開來,以供對方辨認自己的每一寸構成。
“你這種人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謝天冰冷地問道。
“嗚嗚......”男人沒有回答,他在毫無意義的痛哭,這種行為在謝天眼中看來,并不是懺悔,而是恐懼死亡。
在這世界上,人人并不平等,有人身居高位,一生富足,衣食無憂;有人生來卑微,窮困潦倒,拼命掙扎,可是有兩件事人人平等,一是生命,這是命運造就來無數的偶然和必然,在這偶然和必然之間,無數個生命睜開了眼睛;二是死亡,它與生命對立,它是所有生命恐懼的本身,但是正因為它平等的對待一切,所以才能被所有生命而恐懼。
生命應該被尊重,死亡更應該被尊重,在有序而無形的命運軌跡中,這些事是偶然,而肆意踐踏生命和死亡這種事幾乎是必然。
有人踐踏這種準則,就同樣有人守護這種準則。
“此時你感受到是懺悔還是憤怒?”
“此刻你是愿意屈服還是反抗?”
“這些問題,你留著在牢里慢慢想吧。”謝天手上一絲能量沒入男人的身體,陷入精神崩潰的男人當即昏厥了過去。
“我是個偵探,只負責找到你們這些老鼠。”謝天對著躺在地上男人輕聲說道,收起手上的玩具槍,并拿出手機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