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李斌才真正感覺到了頭暈，伴隨著宿醉的一點頭疼，床上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看看表，還不到7點半，李斌隱約記得昨晚的事情，以為張冬娜去廁所了。他慢慢的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間，看見母親正在廚房里盛粥，兒子坐在餐桌旁邊，嘴里嚼著包子。

　　“你媽呢？”李斌隨口的問道。

　　“娜娜早上7點就走了。”黃曼薇插話到，“連早點都沒吃。”

　　李斌有點發呆，這么多年了，也從來沒有見過張冬娜這么早就出國門，除了出差以外。李斌努力的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一切，但昏沉的腦子似乎已經很難的重現當時的情景了。他接過黃曼薇遞過來的一碗粥，慢慢的坐了下來。

　　早上送完兒子，李斌直接趕到了醫院，路上給胖子發了個短信，實在不想打電話了，尤其是不想聽到那個倍感膩味的聲音。到診室的時候，正好看到賈主任正在接待一個60多歲的病人，李斌沒有貿然走過去，就是站在了診室門口，靜靜的等著。賈主任顯然也看到了李斌，抬了抬手，意思讓李斌等等。

　　“賈主任，我想問問我爸爸的情況。”等那個病人剛剛離開，李斌就馬上坐過去，坐在了賈主任的對面。

　　“稍等一下。”賈主任一邊示意后面的病人等等，一邊說。“您父親的情況昨天常大夫應該已經和您說了，大概情況就是那樣，現在情況十分不樂觀。”

　　“您說的常大夫就是昨天那個年輕大夫吧。”李斌感覺并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復，繼續追問道，“情況他是和我說了，但我就是不理解，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之前也都是按照您給出來的治療方案來做的。”

　　“這個怎么和你解釋呢？”賈主任稍微停頓了一下，“這么說吧，癌細胞是隨時可以在隨地產生的。拿您父親舉個例吧，當初確診的是肺癌，我們的后期治療，包括前期的手術，現在看來也是成功的。但這并不能表示其他地方就不會有癌癥的出現。”

　　看見李斌默默無語，賈主任接著說到，“另外，每個人的體質也是不同的，有些人的體質就適合癌細胞的快速成長，這和日常的生活習慣、飲食習慣也是有關系的，當然這也不是完全絕對的……”

　　對于賈主任后面的話，李斌實際上并沒有完全聽進去，但賈主任的意思他已經很明白了，“冷靜！冷靜！”他心里不停的這樣告誡著自己，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了還在說著各種他聽不懂的醫學術語的賈主任。

　　“您說的意思我明白了，那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呢？”

　　“現在關鍵還是要做一些針對性的檢查，來確診。但你們家屬要有個準備，因為一旦確診為骨癌和腦癌的話，就很難了……”

　　“您的意識是說如果確診的話，之前的治療就白費了嗎？”

　　“這么說吧，如果確認為腦癌，藥物就基本上沒有作用了，因為藥性是達不到腦部的，而且手術也很難解決腦部大面積的癌細胞和擴散。”

　　李斌終于明白了，這無疑就是宣布了父親的‘死刑’。他不想再和面前這個主任多說下去了，或者說他也沒有力氣再和任何人說出任何的話來了，他就坐在那里，呆呆的坐著，也許是幾分鐘過后，他才勉強擠出來一句，“那您幫忙給開化驗單吧，我們再全面做一次檢查。”

　　李斌出了醫院，并沒有像之前請假的短信說的那樣回到了單位，而是直接回到了家，在樓下，他停好了車，卻一直沒有從車里走出來。倒不是因為混亂，相反，他現在腦子非常清醒，也許是得知父親生病以后最清醒的時刻，他點燃了一根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他尋思著，該怎么和父母說這個事情呢？

　　手上的煙已經快燃盡了，李斌的手指甚至感覺到了那種灼燙的熱度，他隨手把煙扔出了窗外，然后升起了車窗。該來的總會來的，他這樣安慰了自己一下，下了車。

　　“媽，我回來了。”李斌推開了門，正好看到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喲，我爸今天看著精神不錯呀！”

　　“你沒去上班呀？”黃曼薇這時候也來到了客廳。“好什么好呀，剛剛又吐了。”

　　“大夫怎么說的？”李建國抬頭看了看兒子，神情中帶著一點點焦慮。

　　“沒事，就是讓我爸明天再去照兩張片子，做個檢查。賈主任說這么長時間了，做個全面檢查。”

　　“這不之前檢查過了嘛。”黃曼薇也扭過頭來，看了看李斌，不知道是不是李斌的臉上的表情，還是什么冥冥之中的感覺，黃曼薇突然愣了一下，轉過頭來對著李建國說，“不過檢查檢查也好，踏實！”

　　李斌不想再和父母說什么了，看到老兩口看電視的樣子，他突然有一種想哭出來的感覺。

　　“媽，我有點累了，回屋躺會，飯好了叫我一下。下午我去接小軒。”

　　“行，中午咱們就吃點剩的，你躺著去吧。”黃曼薇好像也沒有像以往一樣去噓寒問暖，反而是下意識的離老伴兒坐得更近了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張冬娜回來，李斌現在也就能和她說說心里話了。他一把接過來張冬娜的包，隨手放在了梳妝臺上，然后就拉著張冬娜坐在了沙發上。

　　“娜娜，我和你說個事情。”

　　也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讓張冬娜心里很不舒服，張冬娜沒有什么好氣的說，“什么事？”

　　這個時候的李斌早已經沒有余力去理會張冬娜的感覺了，一股腦的把白天賈主任說的話說了一遍，包括昨天自己已經去過醫院的事情，也全部說了出來。

　　猛然聽到這個噩耗，張冬娜也是有點不知所措，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昨天晚上李斌那么失常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她能清楚的意識到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可逆轉了，但作為兒媳婦，她也感覺到如何處理這個事情確實很棘手，尤其是婆婆的心臟和血壓一直不好，在大家都認為公公的病情正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情況下，突然出現這個狀況，無疑是給所有人當頭一棒。

　　“還是先去檢查吧，萬一大夫之前說的沒有那么嚴重呢。”張冬娜把手放在了老公的腿上，略帶安慰的說。

　　“我知道得先檢查，賈主任也約了明天的檢查了，單子我都拿回來了。”李斌把手放在張冬娜的手上，微微地揉著。“可我現在就是擔心，萬一是真的呢，怎么辦？還有，就是怎么和媽說呀？”

　　“我覺得還是得先說了，別到時候一下子心里承受不了。”張冬娜畢竟是個有主見的人，剛剛幾分鐘心里已經拿定了主意。“明天你不是帶爸去檢查嘛，我上午在家，正好和媽大概說一下。放心吧，我會說。”

　　聽老婆這么說，李斌似乎感覺一整天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松下來了，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用手再一次的緊緊地握了一下張冬娜的手，“那就這么辦，明天你和媽好好說，萬一有什么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趕緊收拾收拾睡吧。你換換衣服，洗個澡吧。我給你開熱水器去。”

　　晚上躺在床上，李斌還是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著，張冬娜看著他，把手伸了過來，摟住李斌的頭，輕輕的放在了懷里。聞到老婆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浴液的香味，李斌終于睡著了，看上去睡得很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