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夸夸其談，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霸氣的不行。
忽然他就閉嘴了。
忽然他就坐直了身子。
這還不算，趕緊起身，站的筆直，雙手并攏，貼著褲縫。
剛才的意氣風發不見了，乖巧的像只小貓咪，耷拉著腦袋：“唐姨，您這就要出去么？”
唐姨只是陳明昊對她的稱呼。
她有很多稱呼。
有人喊她唐總。
有人喊她唐會長。
有人喊她“唐天狼”。
有人喊她“皇城那尤物”。
有人喊她“長官”。
有人喊她“唐氏大小姐”。
卻很少有人喊她的名字。更少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
她叫唐獨舞。
皇城唐家大小姐。天狼是某個特殊隊部的番號。
這個穿過軍裝，并且穿過特殊軍裝，不到三十歲，軍齡八年，肩章兩道杠的女人，陌生人會驚艷于她的身材臉蛋，沒準還會升起一絲褻瀆之心。
熟悉的人卻清楚，這位姑娘有多恐怖。
無論家世，無論手段，無論心機，無論個人戰斗力。
沒錯，就是個人戰斗力！
陳明昊的父親叫陳東陵，江浙一帶挺有名氣。
生意做的挺成功。
但如果不是有人牽線搭橋，根本接觸不到唐獨舞。
做生意，如同吃蛋糕。
蛋糕就那么大，你如果吃飽了，就一定有人餓著。
更何況那塊蛋糕，陳東陵一口獨吞了下去。
當然有人不爽了。
不擇手段的人太多了。
名義上，陳明昊來燕京，是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
實際上，是來避難的。
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陳明昊，總算還有點聰明，知道留一份敬畏之心。
唐獨舞壓根沒理陳明昊。
她換了身晚禮服，袖長的裙擺，腰身緊束，越加顯得玲瓏有致，微微露出一點鎖骨，性感而不風塵，恰到好處。
唐獨舞：“這孩子調皮，說什么胡話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平時比較忙，沒工夫管他。稟性難移，當著我的面是個乖孩子，我前腳離開，他后腳就敢拆桌子。交給你了，不聽話該罵罵，該揍揍。他爸既然把他交給我，我多少要讓他有點長進。”
路遠點頭：“我盡力而為。”
陳明昊站在唐獨舞身后，沖著路遠張牙舞爪。
唐獨舞剛轉身，立刻又乖乖耷拉著腦袋。
他是真怕唐姨。
但他也真知道唐姨不會把他怎么樣。
嚴格來說，他和唐姨畢竟沒有什么血緣關系，唐姨真想揍他也不好動手。
唐獨舞走了。
路遠和陳明昊進了書房。
整個一面墻壁，打造成書架，全是書。
沒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
只有一個角落格子，擺著陳明昊的學習資料。
路遠抬頭，望著那面墻壁。
心頭震撼。
想起那誰的一句話：有錢人的書架，都是用來裝逼的。
莫名好受了很多。
隨手抽下來一本《孫子兵法》，這本書被人翻的都起毛邊了。
再抽出一本，《君主論》，書里很多地方做了標記和備注。
再抽出一本《胡雪巖全傳》，一樣有大段大段的注釋。
……
一連看了十幾本，書籍種類駁雜，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被人看了很多遍，里面的注釋筆跡娟秀，字里行間又透著一股子銳氣颯爽，很明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路遠腦海中浮現出唐獨舞夜深人靜，在書房里苦讀的場景。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
明明已經站在了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走到的終點，偏偏仍舊奮進前行。
路遠只覺得心中有一股壓迫襲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
我奮斗二十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
倘若和唐獨舞坐在一起喝咖啡，需要多少年？
需要怎樣奮斗？
她開著快艇還馬不停蹄，你坐著獨木舟，卻在“閑暇愜意”停下來看風景。
路遠問：“這些書，都是你唐姨看的？”
陳明昊坐在書桌上，抱著胳膊：“呵呵……難不成你看的？你就算看，能看得懂嗎？你跟唐姨怎么比？唐姨是神仙般的人物，別說你，我接了我爸的生意，在她跟前，也只是個凡人。”
路遠沒搭理他，從那個屬于他的書架小格子里，扒拉了半響，取出一張模擬試卷：“先做做看，讓我評估一下你的水平。”
陳明昊冷笑：“哥們，你來真的？我都說過了，你教不好我的，別白費功夫了。”
路遠很坦誠：“我缺錢，需要這份工作。”
陳明昊：“我說你還真是賤！昨天給你錢，你不要。現在又說缺錢。得！小爺我的命還值點錢，說吧，想要多少。我爸雖然克扣我，但十萬八萬還是輕松的。”
路遠皺起眉頭：“我只要這份工作。”
陳明昊怒了，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找茬？別以為你救過我，我就要被你管著。你讓我做卷子，我就做啊？你特么是誰啊？”
路遠眉頭皺的更緊：“沒人教過你禮貌嗎？”
陳明昊冷笑：“也多虧是你。換了人，小爺早就一腳踹上去了。得！你跟我說禮貌是吧？唐姨教過我。你等著。”
他轉身出門。
半響后，端來一杯水，往路遠跟前狠狠一放：“喝吧。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別來惹我。你偏偏不聽。咱們先禮后兵。喝完這杯水，你就是我的家庭教師。咱們的戰爭，也正式開始。這是宣戰儀式。你當我的家庭教師，就是戰爭。有膽子，喝了水，咱們開戰。沒膽子，趁早滾蛋。”
然而就在這時候，房門被人推開。
吳阿姨一臉焦急沖進來：“路遠，千萬別喝。我看見他拿著杯子進了衛生間。肯定又是從馬桶里裝的水。陳明昊，你再這樣，我就告訴老板了！”
陳明昊怕唐姨，可不怕保姆。
他不耐煩道：“要你管？滾出去！下人就應該有下人的覺悟。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整？”
吳阿姨又叮囑了路遠兩句，訕訕離開。
陳明昊哈哈笑道：“對你已經不錯了，只是從馬桶里舀的水，你前任，還喝過我的尿呢。哈哈哈……這只是開胃菜。哥們，趁早滾蛋吧。都說了，你麻痹的你根本教不好我！”
路遠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