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主考官還覺得這個考生沒有像其他考生一樣,太子來了就迫不及待想要露臉,那心里的巴結(jié)意味都快貼在臉上了,難道他們以為太子光憑幾句好話就看得上他們嗎?
主考官注意了一下隋雁遠(yuǎn),這個考生氣勢沉穩(wěn),除了面容憔悴,品行樣貌皆是上品,若是此番不能考中,他也會悄悄提拔一下。
所有卷宗收錄之后當(dāng)場由主考官、監(jiān)考官等人進(jìn)行評判,前三名再交給圣上欽點。
當(dāng)然,在此之前所有考生都不能離開,只是轉(zhuǎn)到偏殿安心等待。
畢竟考生一旦離開,圣上又要召見他們就麻煩了。
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皇帝第一個召見的就是鹿茗。
鹿茗來時,看見南宮墨也在,像是專門等著她,非要讓她看見自己是尊貴的太子為止。
“草民叩見圣上,叩見太子殿下。”這一次鹿茗是不能再裝瞎了,但是也沒有特別驚訝,甚至臉色都沒有變過,仿佛他只是個路人。
“平身。”
“謝圣上。”
“你就是隋家那位嫡子?”皇帝今年已近半百,因為日日勤政,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很多。卻也威儀不減,虎視鷹揚(yáng)。
“草民正是隋雁遠(yuǎn)。”鹿茗語氣恭順,當(dāng)即惹來那天子好感。
“相貌堂堂,又才華橫溢,隋家出了這樣一個春容大雅的棟梁之才,好、好。朕問你,可曾婚配?”
鹿茗:……這皇帝不會是要給他賜婚吧?這可不在計劃之內(nèi)啊。
“不曾。”心里再怎么吐槽著,鹿茗還是得老實回答。
“既然如此……”皇帝喜笑顏開,“朕便將……”
“圣上!”鹿茗連忙跪下,打斷皇帝的話,因這步行差踏錯,極有可能引來天子之怒,她一下子手心也出汗了,根本不必偽裝,額頭上也是一層一層的冒冷汗。
“草民體虛病弱,病痛纏身,故此不便婚配。”
皇帝的臉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
之前他還覺得隋雁遠(yuǎn)文章通透、遠(yuǎn)見卓識,見了面又是宸寧之貌文質(zhì)彬彬,加上隋家做背景,就算當(dāng)不上狀元郎,也能做個駙馬。可他還沒開口,對方就打斷了他,還說什么體虛病弱病痛纏身的謊事!
他堂堂一個帝王,何曾這樣被人駁了面子?!
“父皇,”南宮墨雖然對隋雁遠(yuǎn)沒什么好感,但前段時間因為隋雁遠(yuǎn)導(dǎo)致夢兒和夜重霄關(guān)系冰寒,況且夜重霄給隋雁遠(yuǎn)下了毒他也是知道的,隋雁遠(yuǎn)并不算說謊。
看見皇帝的表情,南宮墨就站出來了,“我先前監(jiān)考時,就看到隋雁遠(yuǎn)面容憔悴蒼白,比尋常人步伐輕浮,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撒謊的,不如先派個太醫(yī)為他診斷,再來定奪。”
皇帝沉著臉不語,好歹火氣消了不少。
想來也是,若他無病無災(zāi),又沒有婚約在身,哪里來的膽子敢打斷他的話,拒絕賜婚?
半晌,噤若寒蟬的大殿上,總算傳來帝王的抉擇:“準(zhǔn)。”
噬魂銷骨散不是什么高深莫測的毒藥,就是一般大夫也能診治中了毒,只是不知具體毒性。太醫(yī)出手,更是精確。
因為眼前的人,看起來不過是一介書生,并不像江湖中人,診斷出噬魂銷骨散的癥狀,那太醫(yī)也是一驚。
“這位公子,老朽問你,可是得罪了誰?”
鹿茗一臉懵逼的搖頭。
太醫(yī)嘆了一口氣,滿臉愁容如實稟告:“啟稟圣上,此人確實中了毒,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噬魂銷骨散,無藥可解。中毒者日日感受噬魂之痛,七七四十九日后骨頭化粉隨污穢排出,這位公子怕是要做一輩子的廢人了……”
皇帝:……
“下去吧。”
“老臣告退。”
親耳聽到一位家財萬貫的棟梁之材即將變成廢人是什么感覺?
挺痛心,說不上話的悲涼。
畢竟隋家的財富可是比他們周國的國庫還要有錢啊!
這是真·富可敵國的家族。
當(dāng)事人鹿茗卻沒什么感覺,反而還主動來安慰皇帝:
“草民知道自己日后只能在床上過一輩子,所以并不慌張。只唯恐圣上不知實情耽誤了公主,才斗膽打斷圣言,請圣上降罪。”
皇帝:……
“罷了,朕知你心好,赦你無罪。”
他還能說什么?人家都解釋了,一時嘴快打斷他的話也是為了公主嫁過去受苦,況且還是無藥可解的毒,他要是再降罪于人就是恩將仇報了。
但是,好端端的怎么會被人下毒,就很奇怪。
南宮墨知道,但他不能說。
因為皇帝還不知道南宮墨偷偷出宮陪女主游山玩水的事情。
皇帝問時,鹿茗也是一臉茫然的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看他滿臉無辜真不知情,皇帝又發(fā)愁了。
這考進(jìn)了前三名居然還被人下毒,日后成了廢人肯定不能當(dāng)官。但這樣的驚世之才,若因為下毒一事而廢除功名,必定叫他傷了心。
有才不能用,就跟明知道保險柜有滿滿一箱子黃金卻不知道密碼一樣,叫人抓耳撓腮。
不過,如此善解人意的鹿茗,絕對不會因此就讓皇帝發(fā)愁的。
她又開口:
“草民心知此毒無解,所以在還行如常人時,已經(jīng)寫好畢生心血,若圣上恩準(zhǔn),草民便返身回去,將文章拿來呈給圣上。”
皇帝一噎,百味雜陳的。
“你身懷病痛,不必多行,朕派人去拿也一樣。”卷上文章已經(jīng)先收了皇帝愛才之心,隋雁遠(yuǎn)還是個日日忍受噬魂之痛的人,怎么能讓他鞍馬勞頓。
不一會兒,等去把文章拿回來的人呈給皇帝看了一遍以后,皇帝看向鹿茗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看重和可惜。
態(tài)度也更柔和了。
可一想到這樣的人居然不能當(dāng)官,為國效力,他又是嘆了一口氣,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隋雁遠(yuǎn),你身體不適,朕將你除名三甲之外,你可愿意?”
“……草民愿意。”
這一次,鹿茗的聲音再無了風(fēng)輕云淡的平穩(wěn),而是帶著隱晦的難過。
明明回答皇帝的話并沒有抬頭,可這樣的語氣還是讓皇帝想象出他滿臉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