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面湖水 12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對于我來說,最難說也最說不清的,莫過于我自己那個所謂的家。房子是幾年前國家扶貧幫助修的。
08年的時候,16歲不到的我。
有了個女兒。
同年,在浙江桐鄉石門鎮一家毛紡廠中,找到了我的親生母親。說起來,也不算我找到的,而是跟著別人離家出走了多年的母親,聯系到了當年帶著比我和妹妹大十來歲的大哥去廣西南寧的二舅。
正好,她聯系上二舅的時候,我從湖北輾轉到了廣西南寧。在南寧西鄉塘農科院工地上上班的大哥蘇軍。
在聯系上了我媽的當時,我失眠了。我大哥也非常高興。但當時他有老婆孩子,沒什么錢,所以就讓我先去桐鄉。于是我就先回了浙江。
曾經,我以為一家人團聚,我就不用再流浪了。事實卻恰恰相反,一家人團聚過后的各種問題,反而成了絆腳石。
電視里,那種尋親最后溫馨的畫面。
也僅僅只是電視拍出來的,現實是從一開始的喜悅,高興,然后就會出現各種問題。首先是生活,我媽上班一個月兩三千,她丟下我們三兄妹,跟著別人跑了。
自己上班的錢,就用來給別人打牌。
換句話說就是她一直養著那個男人!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果我媽不跑,在老家賺錢讓我們讀書,我的命運是不是就不一樣呢?
時隔多年,當我跟她再提起我爸時。我媽都會心懷怨念的指責我爸。對于我爸,雖然他不好,但我也不恨。
畢竟,我媽走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
我爸是因為得了肝硬化腹水去世的,他去世那年我才幾歲,妹妹也還小。大哥在我爸去世前一年半就跟著二舅去了廣西。
在工地上打工。
當時通訊落后,所以我大哥蘇軍去了廣西就沒了聯系。記憶里,記得在我爸臨終前他好像打過一千塊給他。當時他很高興的跟人炫耀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有出息。
那時候,我們已經很窮。
有多窮呢?
窮的一百多的房租都給不起,我跟妹妹兩個人撿垃圾補貼家用。我爸或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了,在臨終前一個月,帶著我跟妹妹回過一次老家。
那次的經歷,我至今都難忘。
回到老家,沒有一個親戚愿意幫忙,更別說收留照顧我們了。一張張熟悉又冷漠的臉,不斷進入我的視野……
此后,很多年里我都念念不忘。
我不知道,我爸死之前,他在沒有錢沒有住處的情況下,在等待死亡的那個過程里有多痛苦,因為那時候他自己把妹妹托付給了一個退休工人,我也在他的授意下踏上了流浪的旅途。
我爸臨終前,我夢見了下雪。
那時我已經在湖北,一家小作坊里打童工,一個月一百五十塊。老板是我們隔壁村的。我爸找人讓我跟他到湖北做食品,每天就負責包裝和封口,一天12個小時,包吃住。
我爸死后,妹妹給我打過一次長途電話。她在電話里跟我說,爸爸死了。沒人去認領尸體,加上領養我妹妹的老人也沒錢,所以最后由警察來處理的。
后來,我離開湖北到了浙江。
一個人爬火車到了杭州,從此我就跟妹妹斷了聯系。有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特別的渴望,自己能有親人。所以在得知到我媽在哪后我當時的心情,特別的激動,欣喜。
可是,后來……
用我大哥多年后的話來說,那就是她站在我面前,我只知道她是我媽!除此外,沒有任何的感情。
一開始,她可能處于對我的愧疚。
所以幫我帶女兒,我媽是一個特別能花錢從不知道存錢的人。一輩子沒有存下一分錢,因此,我們三兄妹,很少會提起她。
因為,我們都覺得她精神不正常。
花錢大手大腳不說,有時候做事,也很讓人上火。比如現在,如果我不給她錢,她就會通過打孩子,然后趕她出去。
給我打電話的七叔,實際上就是我媽在我們村找的老伴。已經六七十歲,他們在一起有差不多十二年了。
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分了。
由于七叔對小孩子不錯,所以現在已經讀四年級的女兒,經常去看他,有什么事也會跟他說,他就會給我打電話……
看了看面前的韓雅思,拋開了煩惱,重重的嘆了口氣后,我對電話那邊的七叔說:“七叔,我現在跟朋友在吃飯,有些事我回頭再跟你說!”
我說完,便把電話給掛了。
然后沉默的點了一支煙!
看著窗外不遠處已經發黃的梧桐葉,我的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悲傷。想起自己支離破碎得已經無法修復的家庭,以及那熟悉又陌生的親情,我便總會容易陷入茫然失措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你怎么了?”韓雅思關心的問道。
我搖搖頭,嘆氣道:“沒什么,就是家里的瑣事而已!”
“你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
“嗯,有點!吃了飯,我們出去走走吧!”我說完,掐滅了手中的煙,三兩口的把酒喝完后,快速的吃了一碗飯。
吃過飯后,我跟韓雅思兩個人下了樓,然后一起在散步來到了花港觀魚。走到花港觀魚感覺有些累,于是走進草坪。坐到了草坪中間的長椅上!
看著沿街叫賣的糖葫蘆小販遠遠的有過,我淡淡的笑了笑,點了一支煙后笑著對韓雅思說:“我小時候,特別想吃糖葫蘆,但是由于家里太窮,買不起,所以我的童年沒有糖葫蘆!”
之前一直沒有在國內生活過的韓雅思,在聽了我的話后,不可思議道:“那東西,小時候很貴嗎?”
我說:“不貴,一毛錢一串但我就是吃不起!”
我堂哥結婚的時候,紅包才發一分錢。過年的時候,有一毛錢的零花錢已經很不錯了。記憶里大哥讀書時靠抓黃鱔和青蛙賺過挺多零花錢的,但他很少帶零食回家給我吃,記得有次我偷了他兩毛錢,到街上買了挺多的小吃。
“90年代農村很窮嗎?”韓雅思問。
我說:“沿海我不知道,但我們老家是真的特別的窮!”